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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角料
來源: | 作者:宋長江  時間: 2017-04-15
  誰是窮光蛋
  ——乞丐之一
  1986年7月7日  遼寧·沈陽
  下了火車,匆忙出站,快步鉆入過街地下通道。
  一女乞丐攔住我,也不說什么,端一只塑料小缽,捅到我胸前。左躲,她跟左,右行,她挪右。以我走南闖北的經(jīng)驗,若想盡快擺脫這類專業(yè)乞丐的糾纏,得舍點銀子。于是,順手掏出五毛錢,投入缽里,繼續(xù)走。
  ——“窮光蛋!”
  身后,傳來惡嘟嘟的罵。
  我以為,又是哪位行者被她截住,因不悅,怒斥乞丐?;仡^望,卻發(fā)現(xiàn),那乞丐分明用眼睛在瞇我。
  ——“窮光蛋。”她小聲嘟囔,目光避開我。
  我眨眨眼。誰是窮光蛋?
  我?
  或許真的是我。而不是她。 
  
  隱入山溝里的背影
  ——男人與女人
  1987年4月4日  丹東至寬甸長途客車上
  他和她,年齡大約二十二三。他們上車時,已無空座,站在過道上。
  客車很快駛出市區(qū)。
  她面目緊鎖,表情痛苦。她的頭伏,先是俯在他的肩上,慢慢地,滑落到他的臂腕處,腿似乎站不穩(wěn)。身旁座位上的女人,猶豫著,沒問什么,起身為她讓座??吹贸?,并非情愿。她離她,太近!
  她坐下。沒謝。他也無語。
  讓座女人,木然。周圍的人,同樣木然。
  車,駛?cè)雽挼榫硟?nèi)。山路彎彎,坑凹不平,時常將車顛起,便時不時,有人發(fā)出尖叫聲。
  被彈起的她,雙臂緊抓前排座背,不敢再坐下……讓座女人問:“你病了?”她苦笑,晃頭。讓座女人把目光轉(zhuǎn)向他。他的眼神,躲躲閃閃。
  讓座女人,繼續(xù)木然。
  “哎呀!”她突然痛苦地叫了一聲,一只手,捂肚子,另一只手,慌亂中,抓住了讓座女人的胳膊。
  讓座女人卸下木然:“你怎么啦?”
  她,眼眶涌出兩行淚。他,不知所措。
  讓座女人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撫在她的手上。她的情緒,漸漸安穩(wěn),坐下。
  讓座女人低下頭,和她竊竊私語。
  車到老陰溝站。這里沒站牌。周圍,連間房子都沒有。但這卻是一個在長途客運班次上注了冊的名副其實的車站。
  我的目光,越過公路兩旁即將春播的大地。遠處的山溝里,零零星星趴著幾處矮矮的農(nóng)房。
  她和他,站起。讓座女人,把她扶到車門口。
  他先下的車。讓座女人喝斥他:“你把她接穩(wěn)了!你得關(guān)心人家!你得有點擔(dān)當(dāng)呀!”
  他,沒回應(yīng)讓座女人的話。她,回頭望了一眼讓座女人,淚流面滿。
  車啟動。售票員問讓座女人:“她是去丹東流產(chǎn)吧?”讓座女人點頭。
  售票員說:“早晨他們坐車時,嘀嘀咕咕的,聽著好像去流產(chǎn)。”
  車已開出幾十米遠。我回頭向車外望,田間路上,她努力直起腰,向山角下的農(nóng)舍走去。而他,并沒跟隨她。他站在路旁,望著她的背影,隱入山溝……
  
  烈士陵園內(nèi)的警笛聲
  1988年10月7日 河北·邯鄲
  我獨自一人,走進晉冀魯豫烈士陵園。這是我所見到的最大的烈士陵園。
  一隊小學(xué)生,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靜悄悄地立在一座墓碑前,默默地看碑上的祭文。有的學(xué)生,低頭在本子上記錄。
  突然,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我甚至一瞬間產(chǎn)生錯覺,歷史被哪一部電影勾起……
  然而,我的眼前,卻真實地出現(xiàn)了一個車隊,由警車開道,幾輛漂亮的大客車魚貫而至。 
  寂靜的烈士陵園,頓時沸騰了。從幾輛大客車上下來百余人,依據(jù)他們每人掛著的胸章判斷,應(yīng)該是某個會議的代表。
  他們在淡笑,他們在拍照,他們在挺胸昂首,他們在……
  學(xué)生們,停止手中的筆,默默望著他們……
  
  麻木的人
  1988年10月27日 吉林·長春
  冷。寒風(fēng)瑟瑟。
  即將到達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新廠房建筑工地時,天空的西北方向,狼牙似的黑云,猙獰般,向東南方向,一口一口吞噬藍藍的天。地面,風(fēng)如海浪,一撥又一撥卷來,很快,建設(shè)中的轎車廠曠大的工地上,飛沙走石。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臉,凍得渾身發(fā)抖。后據(jù)氣象部門報道,這是1988年第一股寒流。來得比以往早。
  工地材料員,把我領(lǐng)進一個工棚內(nèi)。這是江蘇南通某建筑施工隊的辦公室,棚內(nèi)有五六個管理人員,正圍坐在一塊輕體磚鑿制的電爐子旁,取暖聊天。
  突然,門開了,隨一股寒風(fēng),卷進來個五十歲上下的工人,進門后,竟不言不語,呆呆地站著。
  我不解。
  棚內(nèi)的人,沉默不語。
  我更不解。
  之后,爐旁一位五大三粗的漢子,慢吞吞起身,到桌子上,打開一個小木箱,從里面拿出體溫計,遞給那個工人。
  之后,大漢伸手。那個工人從腋下取出體溫計,遞給大漢。
  這期間,整個棚子里,沒人說一句話。
  大漢皺眉頭說:“三十九。”
  那個工人,麻木地立在原地,不動不動。
  大漢從木箱取出注射器,放在瓷碗里,倒入開水燙,再取出,吸入藥水。這時,那個工人已主動露出屁股的一角,靜靜等待。
  大漢手里的針,快速扎進那個工人的屁股。那個工人,沒一點點反應(yīng),仿佛那針不是扎在肉里,而是扎在木乃伊上。
  那個工人掩上屁股,朝門走去。走兩步又回頭,勉強說了一個字,謝。
  開門的瞬間,那個工人,險些被一股強風(fēng)吹倒。
  
  與地震有關(guān)的夢
  ——夢之一
  1988年11月2日 河北·唐山
  ……我把木箱紙箱,一個一個羅疊起來,顫顫悠悠,羅到幾乎與高樓平行
  ……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抱著一歲多的兒子,站在顫顫悠悠的箱子頂端,剛要邁上樓頂,羅疊的箱子突然傾斜,即將塌落
  ……我抱著兒子,跳進一戶人家的陽臺上……
  
  背景:
  1、白天,提貨,多為一箱箱的瓷磚。
  2、參觀抗震紀念館。街上,看見眾多坐 輪椅的人。
  3、我兒子剛滿一周歲。
  
  面對裸體畫展
  ——男人和女人
  1989年1月21日 北京·中國美術(shù)館
  陳皖山畫展。
  走進大廳,我被一幅幅裸體女人包圍。
  這是我第一次參觀以女人裸體為主題的畫展。千姿百態(tài)的女人,令我心慌和震撼。
  一對年輕夫妻。夫走得很慢,看得仔細認真。而妻,顯得慌張,心不在焉。
  妻,輕輕拉著夫的衣袖,不斷瞅夫的表情。“走吧。”妻小聲催促。
  夫,一臉不滿。戀戀不舍。
  妻的拉扯動作,明顯加大力度,其晃動的眼神,好像再不扯走夫,畫上的裸體女人會跑下來,把夫扯進畫里。
  夫,終于在沒看完的情況下,被妻拉進另一間沒有裸體女人的展廳。
  夫,不理妻,徑直走向畫展出口。
  妻,緊緊跟在夫的后面……
  
  安檢趣聞
  1989年6月12日 福建·廈門
  高崎機場。
  我和我的頭兒,原訂國內(nèi)航班“不明原因”,從上午等到下午,未能登機。最終改簽,乘新加坡航班飛往北京。
  安檢時,我被安檢人員客氣請出,他讓我把手提包里的東西掏出來。
  我外出,不喜歡購物。但在逛石獅時,買了一盤港臺歌舞錄像帶,算是紀念。安檢員翻出這盤錄像帶。問:“帶子里什么內(nèi)容。”我說:“歌舞吧。”
  安檢員問:“你看過嗎?”我說:“買時看了幾分鐘。”
  安檢員問:“有黃色內(nèi)容嗎?”我說:“應(yīng)該沒有吧。”
  安檢員問:“那你買它干什么?”
  我語塞。
  安檢員把帶子放進放像機,快速倒帶,查看。之后,說:“拿走吧。”
  我的頭兒,早已順利通過安檢。他問:“怎么回事。”我說:“查我的錄像帶。”
  頭兒笑了:“他怎么不查我的?”
  我這才想起,他所購買的兩盤錄像帶,袒胸露背的妖女外包裝,很醒目,很刺眼。明目張膽放在他的提包上面。
  我這個頭兒,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雖年過六十,領(lǐng)導(dǎo)派頭足足的。
  
  
  幼兒園里的批判會
  1993年8月9日 遼寧·鳳城
  走在小巷內(nèi)。
  耳邊傳來:“打倒XXX!”接著又傳來:“大壞蛋!大壞蛋!大壞蛋!”
  孩子們的群聲吶喊,拖住了我的腳步。尋聲望去。
  那是小學(xué)校?一定是孩子們在朗讀課本吧。
  完全是無意識的,我抬起腳尖,隔窗往里瞧: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并排站在小黑板下,低頭。眾多孩子,坐在板凳上,舉起拳頭,向他倆揮舞:“大壞蛋!大壞蛋!大壞蛋!”
  一位年輕的老師,椅在門旁,面無表情,觀看。
  難道是孩子們在演節(jié)目?
  我立即否定了。我分明看見,其中一個小男孩,流淚了,并倔強地向門口跑去,被老師一把扯住。
  唔,這是幼兒園。
  
  出家人的對話
  1999年8月17日 遼寧·沈大高速公路
  鞍山開往沈陽的大巴上。
  我的前排,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
  
  ——XX法師說下周要來,誰理他呀!
  ——哪能不給面子!
  ——上次我去他那里,靠,搭的車都不給報銷。
  ——人家可能忙,沒顧及到。
  ——這人不可交。他這次來,我要讓他難堪。
  ——這樣對你不好吧?
  ——沒什么了不起。我怕誰?
  
  我抬頭。對話的兩位,三四十歲,光頭,身穿袈裟。
  
  朝鮮哨兵
  2000年7月1日 遼寧·丹東
  鴨綠江下游,太平灣水電站。電站大壩,連接中國和朝鮮。
  我們被特許,踏上水電站大壩參觀。從中方一側(cè),沿大壩,走向朝方一側(cè)。到了朝方地面,被一道高一米左右的矮墻擋住。離墻三米遠,有一位全副武裝的朝鮮人民軍軍人在站崗。
  于是,朝鮮哨兵,就成為我們合影留念的背景了。
  朝鮮哨兵,已見怪不怪。
  我的同行者,把手里的食物遞給哨兵。哨兵不予理睬。但表情,溫和。
  又一位同行者,把一盒煙拋給哨兵,哨兵接住。微笑。
  有人試圖或佯裝翻越矮墻。哨兵臉色嚴肅,搖頭,意示不得翻越。
  有人真就把一只腿翻過,腳觸到對方地面,哨兵驚恐萬分,向前兩步制止,并回頭張望。
  那人被眾人拉回。
  哨兵用眼睛瞇我們,頭,來回擺,慍色。
  
  車禍
  2001年7月6日 四川·綿陽
  朋友安排,讓我搭一輛回成都的便車。是成都一家食品公司的微型面包車。
  車上除了司機,還有該公司的經(jīng)理。經(jīng)理姓汪,很健談。和這種人同坐一輛車,絕對是一大幸事。想想呀,搭人家的車,再遇上個少言寡語的主,會多郁悶和尷尬呀。通過他們閑聊,得知,汪經(jīng)理自己的轎車,被人借走了,才臨時坐了這個平日送貨的車。
  出綿陽城不遠,路上豎起的牌子告知,前方修路,去成都須繞行。我是外來客,走哪一條路與我干系不大,聽人家的便是。
  臨時變更的路線,司機和汪經(jīng)理都不太熟。所以,每到一個沒有標志的鄉(xiāng)間路口,兩人都要爭執(zhí)一番。其中有若干次,不得不返回重走。從走錯路的頻次上看,司機大于汪經(jīng)理。于是,汪經(jīng)理就像一個威嚴的將軍,全權(quán)指揮。即便有幾個小小的失誤,司機也默不作聲,掉頭重走。
  又到一個路口,汪經(jīng)理指揮往西走,司機突然不干了,說應(yīng)往西南走,這路他是熟悉的。汪經(jīng)理果斷回絕,說,我的感覺不會錯。
  司機很不情愿。開出五六公里,司機又把車停住,說,一定是錯了。汪經(jīng)理十分干脆地說:不會錯,你就走吧。
  十多公里開出去了。大概汪經(jīng)理也有了不妙的感覺,讓司機停下來,司機好像沒聽見,繼續(xù)開。又開了幾公里,看見一個路牌,所指方向竟然與成都方向相反。汪經(jīng)理坐不住了,再次讓司機停下。
  車停了。
  司機問,怎么走?汪經(jīng)理說,你是司機,怎么走還要問我么?
  司機說,我一直在聽你的。因為你不聽我的。汪經(jīng)理火了,說,你胡說八道。
  司機可能意識到,這樣的態(tài)度與經(jīng)理說話不妥,就再次說:你說怎么走吧。汪經(jīng)理說,你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
  我忙打圓場,說,別急,往回走,或者下去打聽一下。
  司機倒車,往回走了二里地的樣子,下車打聽道。之后返回車內(nèi),走向一個新的道路。
  從這開始,汪經(jīng)理的嘴開始喋喋不休了,從司機的職責(zé),到司機應(yīng)有的工作態(tài)度,再到平日司機工作的不足,說的太多太多,多到仿佛在說我,我都有些受不住了,一說說了二三十分鐘。我想,我該勸勸,但又不知如何勸,畢竟我們還是陌生人。我甚至有種預(yù)感,司機會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棄車而去……我正想著,只聽“嘭”的一聲,我的頭撞在前面的座位后背上。我捂著頭,驚慌抬眼,發(fā)現(xiàn),我們的車撞到路旁的一棵大樹上。
  汪經(jīng)理雙手捂臉,鼻孔流出了血。
  司機靜靜地坐在座位上,不動。我以為,他被撞暈了,正想伸手去捅他一下,他卻很沉穩(wěn)地從兜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枝,慢慢點燃……
  
  苦澀的送行
  ——男人與女人
  2001年8月21日  四川·成都
  火車站剪票口前,人聲鼎沸。
  一群男女生的說說笑笑,打打逗逗,格外引人注意。他們在為一名考上大學(xué)的男生送行。
  “小麗來了。”有人低聲告訴那個即將啟程的男生。男聲的臉,頓時暗淡下來。
  叫小麗女生,風(fēng)塵仆仆來到男生面前:“差一點晚了,累壞我了!”一臉的興高采烈。男生淡淡地說:“來了。”
  女生好像習(xí)慣了男生的寡淡,一手舉車票,一手舉一網(wǎng)袋水果和巧克力,興致勃勃地說:“我買站臺票了。”男生說句“不用送”,就把眼光送給了其他人。
  小麗的興奮絲毫沒減弱,說:“我什么時候能到北京去看你?”男生或許沒聽見,或許不想回答,所以,努力在與其他人說話。說他努力,是因為其他人的眼神,都在等待他對女生的回答。
  小麗臉上掠過一層薄薄的云。但她還是提了一下氣,柔和地說:“北京冷,沒多帶點衣服?”男生勉強一個微笑:“帶了。”
  剪票了,小麗伸出手說:“我?guī)湍懔鄠€包。”男生一扭身說:“不用。你不用送了。”小麗說:“我都買站臺票了。”
  人流開始涌動,我看見,男生和小麗被人流分開,距離越來越大。小麗在拼命向男生靠攏……。
  等我上了站臺,發(fā)現(xiàn),男生已無蹤影,小麗拎著網(wǎng)袋,在站臺上,東一頭西一頭尋找,滿臉的汗水。 
  火車開動了。手拎網(wǎng)袋的小麗,站在站臺上哭泣。
  
  藝人的雅興
  2001年10月16日 北京·勞動公園
  公園內(nèi),正在舉行大型書市。熙熙攘攘。
  有個攤位,吸引不少人圍觀。進去一瞧,是一位儒雅的長發(fā)先生,教授“藝術(shù)簽名”。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報紙的復(fù)印件,證書,還有他為當(dāng)紅名人書寫的簽名樣。其中一個證書上,證明他獲得過“全國藝術(shù)簽名大師”稱號。
  再往下看,才明白,若為你的名子書寫,要價八十元,可為你書寫四種字體,你可選其中之一,拿回去照此練習(xí)。
  有人說太貴了。那位大師說,貴有貴的寫法,便宜有便宜的寫法。
  高雅藝術(shù),難道還有貴與便宜的標準嗎?
  十幾分鐘過去,無人送上錢。
  這位大師忍不住了,硬拉上一位年輕小伙子,說你長的帥氣,我給你寫一個,讓大家看看,只收你十元。之后,問小伙子叫什么。
  下筆。
  的確,字寫的不錯,起碼比我寫得好。好上幾倍。
  但小伙子不領(lǐng)情,說寫不如他自己寫的好,拒絕接收,當(dāng)然也拒絕付款。
  “你媽了X!”大師竟然開大罵了。
  眾人愕然。
  
  黑蜘蛛
  ——夢之二
  2006年10月26日  遼寧·沈陽
  ……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蜘蛛,從遠處,龜一樣慢慢向我爬來,我側(cè)過身,讓它從我身邊走過……
  
  背景:
  參加某活動。夜住望湖山莊。因過了旅游季節(jié),山莊內(nèi)顯得十分冷清。加之舉辦方安排不周,睡前眾人多有抱怨。
  
  街頭抓人
  2007年10月13日 河北•承德
  人來人往的街口,突然騷動。一中年男子,正在追趕一少年。追上后,中年男人將少年按倒在地,打了一拳,隨后,從兜里掏出手拷,將少年的一只手考上。
  立刻,里三層外三層聚了好多人。 
  中年男人的手,有些發(fā)抖。他摸出手機,喊:“把車開過來,我抓住了。在茶莊門前的道口。”
  不料,少年起身又跑。 
  中年男子沒能抓住手銬的另一端,大喊:“站住”,遂又追去。臨近少年,他飛起一腳。少年倒地,臉面流出鮮血。
  中年男子同時癱倒在少年身旁。突然放聲嚎哭起來。
  我一怔。
  有人提示說:這小子昏過去了,快送醫(yī)院吧,
  有人對中年男子說:你這樣不行呀,出了人命對你有啥好,趕緊送醫(yī)院吧。
  中年男子撥打手機:“走哪了?快一點。”
  少年已醒。
  一輛面包車開了過來,停在少年身邊。
  車上下來一人,見少年滿臉是血,責(zé)問中年男子:“你怎么搞的!?”
  中年男子沒好氣的說:“他跑,我有什么辦法!”
  有人大概開始懷疑少年跟中年男子及下車人的關(guān)系了,尤其中年男子不像是便衣警察執(zhí)行任務(wù),我甚至懷疑是不是黑道上類似綁架一類的事。就說:“快掛110。”
  車上下來的人說:“掛什么110!我是這孩子的舅。”
  “他是誰?”有人指中年男子問。
  中年男子非常沮喪地說:“我是他爸!”
  有人似乎不信,說:“快掛110。”
  車上下來的人說:“別亂掛,告訴你實話吧,這孩子泡網(wǎng)吧有一個月不回家了,明白了吧?來,都幫幫忙,把這孩子抬上去。”
  我信了。
  
  奇異的送別
  2008年12月28日 遼寧·沈陽
  沈陽站。第三候車室。開往佳木斯方向的2007次列車正在檢票。
  一位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姑娘,和三個小伙子,打打鬧鬧,又說有笑,一時很難判斷,他們是同行者,還是誰為誰送行。
  姑娘肩挎一黑色小皮包,是一只僅能裝化妝品的小包。三個小伙子空手。
  大批旅客已通過檢票,四個人還在戲耍打鬧。
  突然,那個姑娘上前給三個小伙子一人一個嘴巴,當(dāng)然是輕輕的,之后,轉(zhuǎn)身奔向檢票口。頭也不回。
  隨后,三個小伙子唱起一首我聽不懂的歌。
  
  決裂
  ——男人和女人
  2010年7月8日 遼寧·岫巖
  開往丹東的客車,離開客運站之后,我旁邊的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就
  開始掛手機。聲音極其平穩(wěn)。
  ——XX,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
  ——你不用追我,我已經(jīng)上車了
  ——你想想你是怎么對我的,我那么遠跟著你來,你還打我
  ——不用了,道歉也沒用
  ——我去大連
  ——你不用追我,咱倆以后沒有關(guān)系了
  ——我的心已經(jīng)死了
  ——我都想殺了你
  這個時候,車里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
  ——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
  女人扣上手機。
  幾分鐘后,她又打開手機。
  ——我的東西你留著吧。
  ——我真的走了,已經(jīng)上車了,你聽。
  女人舉起手機,帖在玻璃窗上。
  ——你不用追我,追上也沒用。
  女人再次扣上手機。僅僅一分鐘,她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停車。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接。之后大罵——我X媽!
  女人狠狠扣上手機。她對司機說:我不下了。
  車繼續(xù)走。
  又過幾分鐘,她又開始打電話。
  ——我徹底和你決裂啦。
  扣機。
  手機響,一直響。她的目光,盯著手機屏幕。
  她再次喊:師傅,麻煩給停一下車。
  司機很好,沒有怨言,停車。
  她下去了。這時,車大概走出縣城十里八里了吧。
  車啟動。
  沒人議論此事。車內(nèi)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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