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縣清風(fēng)嶺又叫“中國地”,是出英雄的地方。而今,兩部有關(guān)英雄逐夢的電視劇《中國地》和《趙尚志》相繼在這里拍攝完成。——題記
中國地
說起土匪,南方要數(shù)湘西,東北就數(shù)遼西。這不足為怪。凡沾西的,好象地理位置都偏僻,多山,貧窮。過去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也是有些道理的。有錢人、大款哪有去當(dāng)土匪的。戰(zhàn)亂連年,吃不飽飯,或者與官府有血海深仇,才拉桿子。拉桿子不容易,哪朝哪代官府都不喜歡打家劫舍的,都清楚匪氣大了,就不僅僅是威脅黎民百姓的事了,所以必剿之。被剿的往哪藏,往山里唄。
據(jù)史料記載,上世紀(jì)四十年代,遼西柳城一縣就有土匪37股,幾乎遍布大小凌河川。當(dāng)年百姓有順口溜云:“郭秀蓮、小大錢,青溝筒子帶大團(tuán)。”郭系女匪,多以女色做餌,專做綁票營生。傳說郭秀蓮撕票方法與其他土匪不同,郭秀蓮好酒,尤喜以男人陽物下酒小酌,她把“票”像拉磨驢一樣戴上蒙眼,拉到山下荒僻處(多為墳地),綁到樹上,親自操刀割去男人下身物件,然后走人,票的生死就由天定了。小大錢為兄弟倆,姓錢,見錢眼開,專干“趕邊豬”勾當(dāng),不論肥瘦,不論窮富,逮誰綁誰,碰誰搶誰。“帶”為戴姓地主武裝頭目,活動在大青溝一帶。說起柳城匪事,老年人現(xiàn)在仍記憶猶新的倒不是這幾位,而是名號“王老鑿”的。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侵略軍占據(jù)柳城全境,實行血腥鎮(zhèn)壓和殘酷統(tǒng)治。王老鑿雖然身為匪首,但一直堅持反滿抗日。日軍幾次討伐圍剿也沒得手,于是使軟刀子,勸降。
警左田次郎覺得有六分把握,他手里的牌是錢,物,官,他用這三件寶貝拿下了大部分土匪,把他們編進(jìn)保安軍、警察署,現(xiàn)在他準(zhǔn)備用這三樣拿下王老鑿。
田次郎來到大柏山石門信溝口時,是1943年農(nóng)歷九月初八的上午。這一天秋高氣爽,路旁的梨樹果實累累,地里的莊稼已大部分割完,田次郎這時候看一眼半空的太陽。他不是像我們中國農(nóng)民拿日頭計算時間,田次郎邁進(jìn)石門信溝第一腳,踩在一團(tuán)驢糞蛋上,心里忽然發(fā)虛,有些不祥的感覺,他把太陽當(dāng)成日本旗,給自己壯膽。隨他一起進(jìn)溝的,遠(yuǎn)看,是四頭青驢,近前看是警署的兩個當(dāng)差,牽兩頭毛驢,驢背馱著布匹、協(xié)和服,當(dāng)然還有煙土等等??此麄冞M(jìn)溝的是正在土坡割綠豆秧的老漢,老漢穿一身土布對襟衫,背少許駝,拱肩,手里的豆秧馬上要爆莢的樣子。田次郎和兩個手下著便衣。田次郎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田次郎對割豆的老漢說,我是王先生的朋友,今天特意拜訪他,有勞你引個路。拱肩老漢一看就是本分人,六十左右歲,個子不高,如果鞋跟粘些黃泥,估計能有一米六六,眼光游移,少言寡語。
這個山溝彎彎曲曲十余里,兩側(cè)山高林密,地勢險要,溝里有四個村莊和一些零星散戶,約百十戶人家。王家在這里占山為王,獨霸一方。老大稱王老鑿,是“瓢把子”,主事,老四稱四老鑿,機(jī)敏多謀,為軍師,手下兄弟不下百人。這些人平時是地道農(nóng)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產(chǎn)勞動過日子,一旦拿起槍來,就是土匪。他們的政策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每次做事都到外地,就像今天農(nóng)閑的農(nóng)民拉幫結(jié)伙外出打工,很不以為然的。綁個肥票,蒙上眼睛,連夜帶回家,關(guān)在屋內(nèi)地窖里,由婦女看管。索要錢物交齊后,再把人質(zhì)帶到遠(yuǎn)處放掉。田次郎對這些土匪過去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但不感興趣,他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怎樣把這股威脅他們的土匪誘降,為我所用。
王家大院與遼西普通民居還是有些不同的。普通民居是平房,泥土捶頂,房頂長草,也夾雜幾棵谷子,王家大院不象晉商的喬家大院那么輝煌氣派,也不象窮人家房子那么寒酸,基本上跟今天比較廉潔的村長家院子差不多。正房四間,東西廂房各三間,門房也是四間。天井立一百年老梨樹,枝葉如蓋。
田次郎看出的不同是,王家所有屋頂一水是洋灰捶的。這在當(dāng)年了不得。
田次郎向王家主人深鞠一躬,說王先生,兄弟我久仰大名,今天特意登門拜訪,想和你交個朋友。
王先生哈哈大笑,說歡迎。王先生內(nèi)著白襯衣,外罩深藍(lán)中式褂,一擺手,說上酒,一年輕磕巴馬上置菜斟酒。
田次郎掃一眼豐盛菜肴,當(dāng)下心里一驚,王家眼線夠長的,剛邁進(jìn)門檻,酒菜就備好了。
兩人各坐八仙桌一邊,淺斟慢飲。王先生善談,由盤中山雞,說大柏山如何險峻,如何林深樹茂,說山中野雞都是王家養(yǎng)的,想吃鮮了,婦人家一敲雞食盆,山雞就會飛來一群;然后談酒,談家釀小燒的釀制過程,談奉天老窖的不足。田次郎幾次提及他的真實來意,都被王先生勸酒讓菜岔過去,田次郎心說,這個王老鑿果然不好對付。田次郎并不著急,他有自己的殺手锏。
酒菜撤下,王先生命年輕磕巴和拱肩老漢將八仙桌抬到院子里。這時已是正午,秋陽燦爛。田次郎從茶水中看出,頭頂有樹,抬頭,果然有龐大梨樹如傘,秋梨嫩黃。王先生談茶,說你們?nèi)毡局v究茶道,你品品我的茶,這是野生的。王先生用拇指往頸后的大柏山一挑,說我王家后院一片一片的,田先生走時一定帶些。
田次郎微笑。
田次郎清楚,王家不但大院用的洋灰和大日本修碉堡炮樓用的洋灰是同一標(biāo)號,他們的槍大部分也劫自皇軍之手。田次郎一點點給王先生施加壓力。田次郎贊美完王先生的宅院后說:
“王先生,你應(yīng)當(dāng)把馬廄修修,回去我派人送一車水泥來,你管夠用。”
王先生爽聲大笑,說用不著有勞田先生,我想用時就去你們的倉庫取,很方便。
田次郎不笑,胖手往西廂房一托,突然說,王先生,你家還有客人,何不請出來一起品品茶。
王先生心里一驚,家里確實有客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客人,是遠(yuǎn)征工作隊的人。王先生見田次郎的手往西廂房暗示,而客人明明在東廂房,便明白他是在誘詐。
王先生面帶微笑說,朋友路過,他不喜歡見外國人。
田次郎說,人在滿洲國,都是朋友,何必見外。
王先生一立食指,來人,給田先生摘幾個梨子吃。
年輕磕巴拿來兩只細(xì)瓷空盤,放到桌上。
這時候,坐在東廂房青石臺階的拱肩老漢突然從懷里拔出一枝槍,朝梨樹上啪啪點射。
等田次郎反應(yīng)過來,梨子已又穩(wěn)又準(zhǔn)墜滿兩瓷盤。
田次郎先是一驚,但馬上鎮(zhèn)定下來,知道主人以梨送客,裝作不懂的樣子,拿起一只梨,手指一捻,白梨滴溜溜轉(zhuǎn),暗想,這槍法果然了得,子彈是貼樹枝掐斷,梨把兒個個完整。田次郎沖王先生說,這么好的槍法無用武之地,實在可惜。王先生,目前沒有人能與我開出的價碼相比,你是聰明人,希望再做考慮。告辭。
王先生咔咔吃梨,騰出一口,說,送客。
田次郎又沖王先生鞠一躬,領(lǐng)兩手下走出王家門。
田次郎是有備而來,他把一個班的士兵留在了溝外,以防萬一。現(xiàn)在他下令,嚴(yán)密監(jiān)視從溝里出來的人,對可疑的人要秘密盤查。溝里是王家地盤,他不敢輕舉妄動,溝外是滿洲國,他想抓誰就抓誰。田次郎鬼精,他才不會這么做,他要躲在暗處,讓那個人自投羅網(wǎng)。
天黑透時果然從石門信溝出來一頭毛驢,驢上之人黑衣黑褲,與夜色混淆。
田次郎斷定,這一定是藏在王老鑿家的那位大人物。田次郎得到信息,近一時期,國民黨和共產(chǎn)黨都秘密派人說服王老鑿,因此,在王家時,他格外留心。田次郎是從馬廄里栓的一頭驢猜出王家藏著陌生人的,那頭驢后腿的毛全是土道的灰塵,經(jīng)驗告訴他,驢是遠(yuǎn)道而來,驢的主人一定大有來頭,而且他判斷,這人是共黨分子,國民黨的官不會騎個毛驢進(jìn)山。田次郎知道此行難以讓王老鑿歸順,王家抗日是鐵了心的,籠絡(luò)不到王老鑿,逮一個共黨也算不虛此行。現(xiàn)在田次郎見騎驢人果然出山了,心下一陣竊喜,命令手下,不許動槍,要抓活的。
毛驢不慌不忙地走,騎驢人晃晃悠悠,就在一窩人準(zhǔn)備沖上去時,毛驢突然撒開四蹄,向一條岔路奔去。田次郎率人緊追。田次郎是聰明人,知道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下令開槍,打驢腿。于是長槍短槍啪啪響起來。
追了一氣,打了一氣,田次郎終于把毛驢逮住,騎驢人卻沒影了。不但騎驢人沒影了,這個時候遠(yuǎn)征工作隊的那個人也早沒影了。
喘著粗氣的偽警突然感覺兩耳冰涼,一摸,左右耳唇都被子彈鑿了洞,再看別人,個個都被洞穿了耳唇,月光投過去,又亮又圓,比今天用激光打的孔還標(biāo)準(zhǔn)。田次郎一直殿后,才免遭羞辱。(據(jù)傳說田次郎事后給每人配了一副耳環(huán),用以混淆視聽)。
制造這個游戲的是神槍手騎驢人,騎驢者何人?駝背老漢。駝背者何人?還用猜嗎?當(dāng)然是王老鑿。
據(jù)《朝陽縣志》:王文福,(?——1948)漢族,長在營子鄉(xiāng)石明信溝人,綽號老鑿。靠家鄉(xiāng)山勢之險,堅持抗日十四年之久,其家鄉(xiāng)被日軍稱為“滿洲唯一未被征服的中國地”。
趙尚志
在哈東,有一支名聲很響的義勇軍,頭領(lǐng)叫孫朝陽。此人大名孫興周,熱河朝陽縣人,曾任馬占山部龍江騎兵營長,1932年率部宣布反日,報號“朝陽隊”。
李育才準(zhǔn)備投奔的,就是這支隊伍。
李育才在老林子轉(zhuǎn)了三天,精疲力竭,見天色已晚,便摸進(jìn)一個石洞子睡下。凌晨,他被一股凜冽的寒風(fēng)吹醒。他的手先是碰到一根木棒,之后又抓到一根木棒,等到意識完全清醒,才發(fā)現(xiàn)那木棒是自己的兩條腿。李育才想再瞇一會,身子往里挪挪,手摸到毛絨絨、軟乎乎的東西,心里一驚,里邊還睡一人?李育才不知是胡子還是獵人,問,兄弟,哪路子的?
那人不答,李育才再摸,摸到一只腳,帶鉤。李育才頭發(fā)唰地豎起來,連滾帶爬逃出洞子。好險,是只冬眠的黑瞎子。李育才隨身帶的干糧只剩半個窩頭,昨晚沒舍得吃,這會肚子咕咕叫個不停,就靠在一棵針葉松啃起來。窩頭凍得跟驢糞蛋似的,又干又硬,只能就著雪下咽。天冷,尿頻。臘月的小北風(fēng)刀子一樣鋒利,不小心能把老二割掉,撒出的尿立馬凍成冰柱。李育才蹲下來,像女人那樣嘩嘩尿。李育才正盡情宣泄,突然被撲倒在地。
哈哈,抓了個“二倚子”。戴狗皮帽子的男人抓著李育才的脖領(lǐng)子大笑著說。
李育才一看幾人的打扮,樂了。在這林子里,提刀挎槍的,準(zhǔn)是義勇軍。
另一個提著王八盒子的踹一腳李育才,罵,操你媽的,還敢笑,我斃了你個奸細(xì)。
一個年齡大的,橫著一臉黑肉說,把他帶回去。
戴狗皮帽子的用一條黑布將李育才眼睛蒙上。提王八盒子的把李育才腳上的靰鞡扒下。
李育才知道是碰上“站大線”的了。他急需的是武裝,找不到朝陽隊,胡子也行。
抓李育才的,還真是孫朝陽的人。一臉橫肉的是副司令容易,戴狗皮帽子的是秧子房掌柜。孫朝陽的隊伍不純,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胡子。
孫朝陽聽李育才說他是專程來投奔自己的,雖有疑心,但也收下了他,讓李育才當(dāng)自己的馬夫。于是,李育才一心一意為他牽馬、喂馬、遛馬。
李育才原來是反日隊的首領(lǐng),這年,在籌集給養(yǎng)時,誤繳了兩名鄂倫春獵人的槍,結(jié)果遭到鄂倫春族武裝的攻襲,隊伍損失慘重。之后又與日偽軍打了一場遭遇戰(zhàn),反日隊彈盡糧絕,人馬所剩無己。李育才讓隊員分散隱蔽,以圖日后東山再起,自己則隱沒山林,尋找朝陽隊?,F(xiàn)在他如愿以嘗,雖然是一個馬夫,無人無槍,但是他相信總會有機(jī)會。
機(jī)會說來就來了。
入冬以來日偽軍把住出山路口,以圍困代追剿,讓朝陽隊百十號人的吃飯成了大問題,熬粥的糧食都沒幾粒了。其間幾次派人下山搞糧,都沒成功,而且搭了兄弟性命。這時候,有人攛掇殺馬。
馬夫李育才摟住馬脖子不讓動,說你們先殺了我,我瘦,也夠煮一鍋。
隊伍里只有孫朝陽的一匹坐騎。騎兵出身的孫朝陽愛馬如愛子,沒了馬,他就少了一半威風(fēng),士氣也會大傷。他心痛,但沒辦法,不能眼看著兄弟們挨餓。
容易說,誰忍心殺司令的馬,我也不忍心,可糧食上哪整,你馬夫能弄來糧食,不但馬死不了,我的副司令位子也讓給你。容易說完哈哈大笑。
提王八盒子的說,馬夫,你回家給我們種幾袋糧食去吧,要不你自殺也行,我正饞排骨。
戴狗皮帽子的瞪一眼提王八盒子的,說:別扯王八羔子。
李育才說,孫司令,我們不能在這里死守,坐以待斃。
孫朝陽問,你有什么辦法,盡管說。
李育才說,你給我二十桿槍,我拿下賓縣縣城,既可補(bǔ)充給養(yǎng),又能解被圍之困。拿不下縣城,甘愿讓兄弟們把我煮了吃。
孫朝陽說,好!你成功了我讓你當(dāng)我的參某長。
孫朝陽對李育才已有了一段時間的觀察和試探,確信他不是日偽的奸細(xì)。剛才見李育才舍命護(hù)馬,不但心生感動,而且認(rèn)定此人可用。于是召開軍事會議,讓李育才也參加,共同商討破敵之策。
攻城前,李育才只身下了一趟山。
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三凌晨,孫朝陽派容易領(lǐng)著一小隊摸到山林東側(cè),與圍山的偽軍交上火。這是佯攻,聲東擊西。
此時,李育才帶領(lǐng)的二十人的精干隊伍已摸黑開到西部的賓縣城下。
一陣排子槍后,李育才開始向城上的偽軍喊話:我是小李先生,縣城已被我們包圍了,趕快打開城門,歡迎我們進(jìn)城,否則我們打進(jìn)城去,你們都將按賣國賊論處。
守城偽軍見城下黑壓壓全是人,而且首領(lǐng)又是連日軍都懼怕的“小李先生”,自己的兵大部被派去圍山了,只好乖乖打開城門。
城下哪來的這么多人?原來李育才下山找到自己手下,從根據(jù)地臨時號召來的老百姓。大家正愁沒東西過年,聽說要攻打縣城,有油水可撈,紛紛趕來了。
孫朝陽信守諾言,任命李育才為朝陽隊參謀長。
李育才會講故事,兄弟們閑下來就圍住他,說再來段“打前陣”。“打前陣”是李育才當(dāng)馬夫時講的一個故事,以后大家就把故事叫“打前陣”。說大豬圈屯有個地主叫向長龍,屯子里背后都叫向長蟲。為啥?原來向長龍家稱萬貫,事事如意,可是老婆連生五胎,卻沒有一個帶把兒的,被人恥笑稱向長蟲。向長蟲已年屆五十,去日不多,為此很苦惱。老婆很開明,說再娶個小吧。就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洞房之夜,向長蟲家伙委瑣丑陋,拿不出手,幾番努力都沒成功。連續(xù)幾日,夜夜如此。大老婆深知老公的品性,說我給你找個“打前陣”的。這夜,家里的長工摸到小的床上,正待下犁,被躲在暗處的向長蟲一把推下地。平日極端吝嗇的向長蟲怎容得別人偷吃自己的東西,立馬掏出老槍,一梭子將小的中地,小的十月懷胎,果然生下一子。
兄弟們藏在老林子里,身上身下都沒葷腥,就靠這些尋樂開心。
李育才和弟兄們打成一片,很得人心,特別是打下賓縣后,他的威望更高了。容易再與李育才說話,笑容明顯比以前多,笑里的內(nèi)容十分豐富,讓李育才感到很不自在。秧子房掌柜也時常找李育才聊天,而且活動有些詭秘。李育才不動聲色,他在尋找更好的機(jī)會。
這年秋天,一個自稱北平國民反日義勇軍后援會的人,身帶一封用綢字寫的信,來到朝陽隊。信由一國民黨官員署名,并蓋有戳子。信邀孫朝陽赴北平參加義勇軍首領(lǐng)會議,商討抗日大計,領(lǐng)取軍餉。孫朝陽決定接受邀請。李育才覺得事出蹊蹺,勸孫朝陽不要前去。孫朝陽說,我們眼下處境很困難,不能失去這個機(jī)會。于是,孫朝陽只身下了山。不出李育才所料,1933年1月24日,孫朝陽行至哈爾濱顧?quán)l(xiāng)屯時,被游動警察逮捕,不久被日本憲兵隊殺害。這是后話。
孫朝陽離隊后,朝陽隊的情況復(fù)雜而微妙起來。首先,針對隊伍的前進(jìn)方向問題,李育才與當(dāng)家的副司令容易發(fā)生分歧。兩人各懷心腹事。容易當(dāng)過多年土匪,他有民族情感,恨日本人,但匪性未改,暗里一直想謀求朝陽隊的大掌柜。自從李育才當(dāng)了參謀長,特別是聽說李育才就是“小李先生”,對李育才更多了份戒心和嫉妒。因此,他主張將隊伍帶向林密人稀的深山。李育才想重整旗鼓,全力抗日,主張把隊伍帶到有一定群眾基礎(chǔ)有利于開展對敵斗爭的石頭河子地區(qū)。雙方爭執(zhí)不下,秧子房掌柜從中調(diào)和,最后決定隊伍暫時不動,等孫司令回來再定奪。
李育才決定搞武裝嘩變,把隊伍領(lǐng)導(dǎo)權(quán)奪取到自己手中。
這天,李育才找到秧子房掌柜,單刀直入,告訴他自己想把隊伍帶走,去打小日本。李育才早就注意了秧子房掌柜,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些年的對敵斗爭經(jīng)驗告訴他,這個人不是一般人物,一定大有來頭。
秧子房掌柜笑笑,說,小李先生,你是趙尚志,我猜的沒錯吧。
李育才握住秧子房掌柜的手,點了點頭。
秧子房掌柜說,容易手下人多勢眾,行動要謹(jǐn)慎,咱倆分頭去做,爭取更多的人支持。
兩個人又籌劃了一些細(xì)節(jié)。
李育才沒想到,情況第二天夜里發(fā)生了突變。一個叫李德全的戰(zhàn)士報告李育才,容易與手下的親信密謀,準(zhǔn)備天亮后尋機(jī)殺害他,帶領(lǐng)隊伍上山為寇。李育才找秧子房掌柜商量對策,秧子房掌柜說,如果現(xiàn)在動手,起了內(nèi)訌,損失會很大。李育才說,那我們就下山吧,但愿孫司令能回來,到時候我們再找他。
當(dāng)夜,李育才、秧子房掌柜、李德全等七人,扛著一挺輕機(jī)槍,悄悄離開了朝陽隊,隱沒山林之中。
在六道河子,他們與中共珠河中心縣委取得聯(lián)系,李育才的判斷得到了證實,秧子房掌柜確是縣委特派員。這次不成功的嘩變后,李育才在縣委的領(lǐng)導(dǎo)下,組織起了一只新的抗日游擊隊,轉(zhuǎn)戰(zhàn)白山黑水。
1942年,李育才在襲擊鶴立縣梧桐河偽警察分駐所時,被混入隊內(nèi)的漢奸所害,英勇犧牲。
《朝陽縣志》載:趙尚志,(1908—1942)熱河朝陽人,黃埔軍校第四期學(xué)員。曾化名李育才,人稱“小李先生”。東北抗聯(lián)著名將領(lǐng)、抗日民族英雄。
孫朝陽,(1901—1934)朝陽縣人,字興周,綽號“朝陽”??谷樟x勇軍首領(lǐng),被日軍殺害。
注1、站大線:指站大道上,遇到馬車過來就截住,把車?yán)习宓撵}鞡、皮襖扒下來自己穿上的土匪。
2、秧子房掌柜:指土匪頭目四梁八柱之一種,即負(fù)責(zé)看管人質(zhì)的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