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4歲,正處在人生最好階段的志愿者那君,于2021年1月10日上午9點30分倒在了雪地上。這個信息像7級大風一樣在大連刮起,包括我在內(nèi)的許許多多的市民都在爭相傳送著這段視頻。這一刻,倒在地上的那君就是我們牽掛的至親兄弟。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幾位“大白”摁壓著那君的胸口,給他做人工呼吸,施救者焦急地喊著:“君,別睡!別睡啊!”我相信,屏幕前的每一個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2020年的年底,大連金普新區(qū)遭遇到第三次疫情的沖擊,一年來,三次新冠疫情就像西伯利亞寒流,一次一次將古城的生活氣息降至冰點以下。如果為2020年的金普新區(qū)選一個大詞,我覺得“悲壯”最為貼切。2020年12月25日,金州城的百姓又一次進入至暗時刻,由于疫情形勢嚴峻,古城全面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通俗地說,金州封城了。不但是封城,而且,每個人都要封在家里面。幾十萬人的古城瞬間定格。
城內(nèi)的詩人憂傷地寫到:“金州人被匆匆行走的時間拋棄了?!?/span>
是的,從封城的一刻始,古城便淪為孤島。家家戶戶都蒙受著巨大的損失和不便。我的年近90歲的患有阿爾茲海默癥的老岳母也陷入其中,我和妻子都急壞了,老人的救命藥品如何遞送?我相信,當時會有很多很多人和我們一樣焦慮,每個人都有一大堆無法解決的難題。絕望之時,有人冒著刺骨的寒風站了出來,一個人、兩個人、兩百個人、兩萬個人……
他們用愛心勇敢地承擔起金州城艱難的再運轉(zhuǎn)重任。
“大白”是市民對穿著一身白色防護服的人的昵稱,他們還有一個名字——志愿者。這個昵稱絕對是神來之筆,聽著既純潔又溫暖。新冠疫情突然爆發(fā),志愿者們聽到了集結(jié)的號聲,紛紛自發(fā)匯聚,在各社區(qū)的統(tǒng)一指揮下,開始了有序的工作。這其中,就有我們的那君——倒在雪地上的兄弟。
封城時,我的一位朋友發(fā)出消息,他的80歲的老父親吃飯成了問題。就在他愁得直跺腳的時候,傳來了好消息,幾名“大白”主動擔負起給老人家每天送三頓飯的職責,誰能說這里面沒有那君的身影?我的朋友對我說:“哥,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好人!”兩天以后,在“大白”的接力傳遞下,我的岳母也接到了救命的藥物,誰又能說,這里面沒有那君的身影?
2015年,那君和妻子朱波一同加入了大連金普新區(qū)慈善總會,成為一名光榮的志愿者。幾年來,他是慈善總會旗下的一名活躍的義工,只要有時間,他總是積極參加活動。他把獻愛心當成了職業(yè),一個終身為之奮斗的職業(yè)。
那君,因勞累過度倒在地上,他的身軀像雪一樣潔白,他的靈魂像雪一樣純凈。“平時我都叫他‘君’,沒想到,說走就走了。”同為志愿者的王建彬一直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提起那君就忍不住淚流滿面。因為金州還處在抗疫封城階段,我無法真實地還原那君的工作環(huán)境。不過,我曾在媒體上見過金州城內(nèi)志愿者們的工作情況,見過他們的工作環(huán)境。這當然也是那君的日常工作,也是他的工作環(huán)境。我還了解到,一般來說,社區(qū)會安排志愿者做一份工作,盡量讓他們多一些休息的時間。由于人手緊張,很多志愿者都爭著報名干兩份工作,爭著干兩份工作的就有我們的那君兄弟。
每天早晨,那君要進入居民區(qū)傳送生活物資或者參加消殺工作,休息一陣后,又要站崗或者幫助返回的大學生回家。別的不說,光是爬樓梯張貼封條這一項,我都能想象得到他是怎么挺過來的。一趟下來,踩了多少級臺階?爬了多少層樓?熟悉他的志愿者說:“那君兄一直干得兢兢業(yè)業(yè),干得任勞任怨,從沒有聽他說一個“累”字?!?/span>
讓我們把時間拉回到2020年12月20日中午,讓我們再看一眼那君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吧。臨出門前,那君安慰著妻子,勸她不要擔心,“我去金州陪陪老媽。”那君輕輕地說。這是實話,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一直掛在那君的心上。金州城出現(xiàn)重大疫情,做為一個孝子,他能不去守著母親嗎?妻子朱波的心里卻是翻江倒海的亂,她能猜不出那君還有一個念頭嗎?果然,那君又跟了一句:“金州出疫情了,順便我要參加義工站的活動。”
說完,那君走出了家門。
他的背影凝成了一個剪影。
我不相信那君行前沒有想到過危險,這不是去度假,不是去竄親戚,這是奔著疫區(qū)去的,這就是危難中的一次勇敢的逆行,這就是心靈上的一次大考。那君咚咚的腳步聲就是完美至高的答案。喜歡抬杠的人恐怕要駁斥塑造“高大形象”,甚至,要提出這樣或者那樣的質(zhì)疑。這很正常,因為自己的平庸去論證別人的平庸這是古往今來的通病。
那君到了金州城,和母親匆匆見了一面就去義工站報到了。從這以后的20天時間里,他和年邁的母親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而且,比遠在天涯還要遠上一萬倍。那君心中裝著母親,裝著妻子和兒子,那君的心里還裝著萬萬千千的人,這些人都是他的素不相識的兄弟姐妹。
那君是兄長,更是英勇的戰(zhàn)士。
我只記住了一個數(shù)字——那君堅持消殺工作20天。這20天,也是金州本世紀以來最冷的20天,也就是說,那君和兄弟們在寒風中戰(zhàn)斗了20個日日夜夜。消殺的工作非常繁重,不但要扛著沉重的裝備,還要一路行走。有一位志愿者告訴我,他們每天都要走上20公里的路。消殺就是殺敵,就是與殘忍的新冠病毒搏命,消殺就需要有像那君那樣的勇者。他們和時間賽跑,和新冠病毒賽跑,他們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將新冠病毒壓制住,早一分鐘消殺到位,就能減少一批人感染的概率。那君和志愿者們在零下17度的嚴寒中奮勇前行,他們承受著常人無法承受的重擔,他能不累嗎?他們能不累嗎?我不愿意和任何人抬杠,如果誰還質(zhì)疑志愿者們的崇高品格,我建議他在零下17度的時候到戶外站10個小時,不,哪怕就站5個小時,哪怕就站1個小時,然后,再回來辯駁。
妻子朱波理解丈夫,這么多年了,幫助別人是那君骨子里生發(fā)出來的信仰。他一直在堅守,堅守著純樸的人間大愛,他太累了,經(jīng)常累得走不動路。妻子朱波多次打電話勸他休息,勸他注意身體,那君卻總是說:“咱得搶時間啊?!薄盀樵蹅兇筮B多做一點貢獻,也不枉做一名大連人了?!蹦蔷沁@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他在微信上留下的最后的兩個字分外醒目:消殺!
那君倒下了,就像睡著了一樣。
那君睡著了……
2021年1月14日早上6點,得知那君即將下葬,已有志愿者自發(fā)來到那君睡著的地方,朝著潔白的積雪深深鞠躬。啜泣,啜泣,還是啜泣。有位志愿者抬頭望了一眼天際,此時,昏暗的金州城露出了一線亮麗的晨曦。
7點30分,那君的家屬來了,他們輕聲呼喚著那君,就像還在家里一樣,那君啊,起床了!那君啊,醒醒吧!呼聲聲聲入耳,大地為之動容。7點40分,靈車出發(fā),朝殯儀館駛?cè)?。這個消息在金州古城刮風樣的傳播,沿途人家紛紛打開窗戶,他們不顧嚴寒,長久地等待著靈車,長久地朝著靈車揮手。
有人哭喊著:“那君兄,一路走好??!”
那君走了,他的精神留下了,他和他的志愿者戰(zhàn)友在這次抗擊新冠疫情斗爭中給我們大連留下了一份極為寶貴的東西——精神上的財富——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財富一定會光芒萬丈。他們讓我們相信,遇到大難的時候,在大連一定會有一群人挺身而出;他們讓我們相信,這些人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擋在婦女、兒童、老人的身前。這不就是久違了的大連精神嗎?
感謝你,那君兄,你是我們大連的脊梁。
那君兄,你沒有走,你還活著,活在每一名大連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