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作家網(wǎng)原網(wǎng)站入口
中篇小說:已泛平湖思濯錦 更看橫翠憶峨眉
來源:載自2010年2月12日中國作家網(wǎng) | 作者:  時間: 2010-02-20

  鄉(xiāng)土

  費孝通說,“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xiāng)土性的”。內(nèi)質(zhì)堅韌而強大的鄉(xiāng)土文化與農(nóng)耕文明,仍是我們最基本的生存狀態(tài)的寫照與價值理念的來源。

  韓少功《趕馬的老三》(《人民文學》2009年第11期)最大的特點,就是找到了人。這個人,是一個叫老三的農(nóng)民。在現(xiàn)實之中,“這個人”一直存在著,只是我們的視線,可能想看得更遠,而每每從他的肩頭上滑過去。農(nóng)民老三身上有或許“落后”或者“愚昧”的可供“啟蒙”的種種,但是他的真純、正直與可愛卻正是我們時代值得珍視的品質(zhì)。這個人,幾乎就是中國農(nóng)民形象的縮影。

  劉慶邦《我們的村莊》(《十月》2009年第6期)寫了一個叫葉海陽的留守村莊的男壯年,揭示了一個青壯農(nóng)民何以落入到日常撬鎖、偷羊、破壞大棚、干擾旋地、不思上進的“二流子”地步的原因。“葉海陽怎么辦?他是不是到外邊躲一躲呢?他要是躲到外邊,還能回到他的家鄉(xiāng)嗎?”這最后的詰問,凝聚了作家深重的憂患。

  閻連科《桃園春醒》(《收獲》2009年第3期)寫四個打工回來的農(nóng)村小伙子喝酒后商定回家各打老婆一頓,有一人回去沒打,其他三人合謀一起,攪和那個愛老婆的人離了婚。小說結(jié)束于他們四人在春天的桃園中的一次擲花的“賭博”,那個叫木森的愛老婆的青年勝了,他的愿望是叫大家回家給各自的老婆買件衣裳。這個并不復雜的故事的講述帶有鄉(xiāng)村喜劇的性質(zhì),然而卻也浸潤著淡淡的悲情與悵惘。

  胡學文的《虬枝引》(《中國作家》2009年第6期)是外出打工農(nóng)民的回鄉(xiāng)故事,喬風回鄉(xiāng)不為探親,而是離婚,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必須回去對媳婦有個了斷。然而當他回到記憶中的家鄉(xiāng),卻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與十三戶人家的一棵樹村不見了。離婚的主題演變成尋鄉(xiāng)的主題。

  歷史

  2009年是新中國成立60周年。這一年小說對于歷史的回顧與返望,佳作頻仍。

  林希的《歲月如詩》(《中國作家》2009年第4期)以自己的親歷講述了南苑大學號稱“七大泰斗”的教授的愛國行為,以及孟露、馬克、許人呆等青年知識分子在地下黨領導下,在1948年天津解放前夕與國民黨做斗爭的事跡。信仰就是信仰,是與工作、工資、待遇、房車、出國等等都無關的選擇。信仰的真誠與無私,是我們心中的詩。

  楊少衡《昨日的槍聲》(《人民文學》2009年第10期)寫解放戰(zhàn)爭之后的剿匪。它驚心動魄,也不動聲色。小說主寫曾祖父與爺爺兩代人的糾葛,幾回交手,均有勝負。較量的結(jié)果是在一個月夜揭曉的,兩個世上僅存有血緣關系的人不期而遇,兩把手槍握在雙方手里,同時開火,一個百發(fā)百中的山大王對兒子偏了子彈,一個從未能擊中過目標的兒子這回恰將子彈射穿了自己生父的胸膛。小說沒有止步于這個大義滅親的故事,而是讓爺爺身后也埋在了曾祖父身邊的青山上。

  在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對改革開放30年的回顧,文學也有不衰的話題。阿成《住房簡史》(《北京文學》2009年第1期)作為《愛情簡史》《買車簡史》的延續(xù),注釋了作家“在虛構(gòu)當中享受真實帶給我們的種種回憶”的寫作追求,同時也是新時期社會變化之巨的縮影。南一民從集體宿舍,到有8平米的房屋,到34平米的住房,到100多平方米的私人產(chǎn)權(quán)房,其間酸辣苦辛,難以歷數(shù)。這個從零到一百的變化,有物質(zhì),有記憶。冷幽默與暖意交相來襲,來路絲縷糾纏,教人分外珍惜。

  莫言的《變》(《人民文學》2009年第10期)切入歷史的角度也是純個人的。小說中直白“我”與1969、1979、2008確切的時間,猶如經(jīng)歷與實錄。這種破障方式,跨越了讀、寫的神秘距離,也使莫言的風格為之一變。一切在變,而“我”也由農(nóng)民變作軍人而至作家,時代給了我們機遇,但同時,也從我們身上拿走了許多東西,比如青春,比如親密,比如單純。這時光中最無可把握的一點,也使《變》獲得了深義。

  家族

  有人天生適合做小說家,不獨才能,還有條件,家族的變遷,時代的起落,經(jīng)歷的曲折,這諸多個“氣場”頂著,那滾燙的熔巖終會有一天噴涌而出。無可置疑,葉廣芩正是這眾多火山中的一個。《大登殿》(《民族文學》2009年第1期)寫母親。小說有兩條線,一條從母親的洞房花燭夜寫起,新娘晚上就鬧著回娘家,不為別的,只為要做妻,而不是妾。另一條線,則切入現(xiàn)實,引出一時尚聰慧的姑娘給人做“小”的故事。兩條線交叉于一個問題,女性人格與尊嚴。母親對自我獨立人格的清晰界限和對之絕不妥協(xié)的求證,教人肅然起敬。這里有對以往生活細節(jié)逝去的無奈和人格文化失落的不安。在“歷史的旋回碎片”的檢拾中,仍有人格的大意在焉。

  母親開始,家族敘事一發(fā)不可收,《三岔口》(《中國作家》2009年第5期)寫父親,《小放牛》(《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2009年第5期)由五姐引出舊時的人物張安達,《玉堂春》(《芒種》2009年第11期)由知青時代的中醫(yī)引出兒時救己一命的老中醫(yī)。其中的人生選擇、心靈自由和身體關切都圍繞著時代與人的關系而行,作家且描且繪,且歌且行,在她的前輩人生與自己人生的兩個空間中,感悟著人情的絲絲縷縷,體味著人生的五味雜陳,并從中抽取為人的美德與價值。

  愛情

  方方《琴斷口》(《十月》2009年第3期)楊小北與米加珍的愛情隨著白水橋的垮塌指向一個終結(jié)。米加珍與楊小北結(jié)婚,但終是無法推開蔣漢的陰魂,同時也無法躲避另一當事人馬元凱的譴責,她更不能拒絕來自心中的歉意與懺悔。她雖盡自己全部力量對加之于她身上的外力進行抗拒與反擊,但那散開的命運的彈片仍然百發(fā)百中,被擊中的當然包括楊小北。這兩個傷痕累累的戀人之間愛的虹橋悄然坍塌,恰驗證了馬元凱的玫瑰不及雜草旺盛的理論。方方追問的是雜草的環(huán)境、馬元凱們的不信。方方有信,所以她以寫作愛著這兩個備受傷害、情懷純真的人。

  李鐵《點燈》(《花城》2009年第1期)寫趙永春與王曉霞兩個發(fā)小長大后相愛成婚一同面對生活艱辛的故事。他們都是小人物,面對的事也都是生計如何延續(xù)、困難如何克服。小說塑造了一個有責任心、有自尊心、懂得愛的男人。在貧困與疾病交相來襲的歲月,他仍然不忘點亮那一盞舊樓中的路燈,為他人,也為心靈。

  遲子建《鬼魅丹青》(《收獲》2009年第4期)寫卓霞與劉良闔的愛情,蔡雪嵐與羅郁的愛情,最后寫了卓霞與羅郁的愛情,里面充滿了理解、依戀、憧憬和再度結(jié)合的可能性。小說結(jié)束于一個晚秋的月夜,做裁縫的卓霞要為羅郁送去遮寒的衣裳。小說用一個殺妻案的調(diào)查作為外殼,卻引出與殺機和陰謀全然無關的真情和溫暖。滕肖瀾《傾國傾城》(《人民文學》2009年第3期)是一個以愛情為外殼卻暗藏殺機的故事,兩個有機會晉升的男人和圍繞他們的各懷心機的四個女人。外人看來的好夫妻,事實卻大有出入,雙方機關算盡,不過是為了銀行中層升高管的謀算,當然最終勝負者彼此心知肚明。愛情背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操縱,那只手是權(quán)力、欲望還是邪惡?!

  感慨于50年代生人到80年代生人——南飛雁的《曖昧》(《十月》2009年第5期)中的愛情,也是利害得失、疑云重重——對于愛情的不同書寫,往往是五六十年代生人要給出一個答案,一條道路,讓玫瑰通行;七八十年代生人卻在世相中穿梭,在心象中探索。小說不提供答案,大道的盡頭仍是叢生的雜草連成的蒼茫。當然這不代表作家的主觀,但它恰是愛情在時代中被書寫的某種變化的指征。

  思想

  旅美作家袁勁梅《老康的哲學》(《人民文學》2009年第12期)以老康對主人公“我”的愛情追求開始,歷盡艱辛終成眷屬結(jié)束,使“我”獲得了一個近距離觀察“老康”的視點和角度,顯微鏡下老康的性格與形成的文化成因一覽無余。小說對于撒謊、等級、相對主義、大一統(tǒng)教育方式的深層思考以及所帶來的小說與論文的創(chuàng)造性結(jié)合考驗著我們的文學閱讀。

  徐坤《通天河》(《人民文學》2009年第6期)寫京城小老百姓與房地產(chǎn)商斗法的故事,深意卻在探求人的迷失,迷失在眾人中,迷失在貪欲中,人于這欲的苦海苦苦泅渡,《通天河》一劫,在水中掙扎的看似只宋斯基一人,其實他不過是大大小小的我們的替身。肖江虹《百鳥朝鳳》(《當代》2009年第2期)講述一個從父命四處拜師的兒子游天鳴“我”與最后成為“我”生命中的信念的嗩吶之間的故事。小說的深意在探索鄉(xiāng)村的深層轉(zhuǎn)變?nèi)绾文茉谖镔|(zhì)豐富的同時而使精神不致漸行漸遠,這也是我們現(xiàn)代化行進中的大題。

  2009年可說是中篇小說的豐年,王松的《事跡》、矯健的《圣徒》、李浩的《被噩夢追趕的人》《郵差》《牛朗的織女》,東紫的《春茶》、孫春平《鳥人》、陳應松《巨獸》、蔣子丹《風月@E時代》、郝煒《種在城市里的苞米》、陳謙的《望斷南飛雁》、須一瓜《火車火車娶老婆沒有》、溫亞軍《地煙》、陳希我《母親》、肖建國《短火》、阿袁《湯梨的革命》、陳旭紅《白蓮浦》、曉航《靈魂深處的大象》,鄧剛、劉益善、季棟梁、徐巖、徐則臣、南翔、王祥夫、孫方友、林那北、黃詠梅、陳繼明、魯娃、女真、李亞、陳家橋、王大進、魯敏、墨白、喬葉、鄭局廷、王十月、羅偉章、津子圍、哲貴、陳集益、王手、王方晨、陳河、吳君、張惠雯、顏歌、黑豐、武歆、王棵、李唯、柳岸、呂魁、馬小淘等新作,成就了豐年之實。2009年,新的一代小說家出現(xiàn)了,滕肖瀾、肖江虹、南飛雁,他(她)們立于而立之年,這就是文學不斷向前的節(jié)律,這節(jié)律,既不能生造,也不可更移。文學,正因有這無可爭辯的向前節(jié)律,才使藝術(shù)的獨創(chuàng)性得以在每一時代能夠持續(xù),使時代的使命在每一代人身上得以完成。

 

贊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