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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情節(jié)
 作者:任永勝  時間: 2021-04-20

  在這個打造智能新經(jīng)濟,創(chuàng)造智能新生活的好時代,也讓年近八十歲的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的老媽現(xiàn)在手機不離身,學會用微信和我們子女隨時視頻通話,錄制小視頻,發(fā)朋友圈,這讓老媽成天臉上掛滿笑意。

  這不,剛剛老媽又發(fā)到家族群里一個小視頻,我趕緊打開看看。只見視頻里那隨風搖動的大玉米,一嘟嚕一串青青的葡萄,剛剛展開子葉的秋白菜,紅綠參半的番茄,看到鏡頭掃到墻角停住不動了,只見一排長勢強勁的蘇子精神抖擻地站在那里,又想到兒子這陣兒就一個勁兒念叨想吃姥爺烙的蘇子鹽餅了??匆曨l想得我口水直流,一個勁贊嘆老媽。

  話又說回來,我們已經(jīng)離開家鄉(xiāng)在外打工快到二十年了,這里沒有蘇子籽烙成的蘇子鹽餅。心里惦記兒子的愿望,同時也覺得一切都得回到老媽家,等蘇子葉采摘完,到蘇子籽成熟了才能滿足兒子對蘇子鹽餅的期盼。

  今天去超市,特意拐到五谷雜糧區(qū)竟然驚喜的發(fā)現(xiàn)還真有賣蘇子籽的,雖然小貴,但還是買了。

  一邊往家走一邊樂顛顛給兒子打電話,讓他抽空回家,給他烙餅。

  兒子一聽,迅速請假安排了回家日期,火速歸家的心情,不亞于想從地圖上一腳邁進家門的迫切。

  兒子被我調(diào)侃,電話里送給我一段無所謂地啼啼笑。

  關掉電話,又想起兒子提到他最愛吃姥爺做的味道。我心一揪揪,其實想父親的何止是兒子一人呢?我們一大家子,哪個不是為父親的離去而傷感呢!

  七年前,父親撒手人寰,做了一艘永遠靠岸的船。故里,幾次墓前低哀垂首。站在山巔,展眼望去天空蔚藍如洗。

  我的家鄉(xiāng)張強鎮(zhèn)座落在類似一個大盆里的地方,房屋格局就像一刀刀切好的西瓜,一道道的規(guī)整有形,丘陵起伏,綠樹成蔭。最值得我們炫耀是的,張強鎮(zhèn)的名字的由來源自于烈士。每當在異鄉(xiāng)打工有問我是哪里的人,我都會自豪地說,我是康平縣張強人。

  今年清明的時候,同學們還去張強烈士陵園去掃墓,看到同學在微信朋友圈分享出來的圖片,心中特別感慨。記得小學到初中,每年清明我們都會胸前佩戴小白花去掃墓。尤其在初中畢業(yè)時,我們班主任老師,特意帶領我們?nèi)w同學去張強烈士墓前宣誓,要我們在未來的求知路上做到“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經(jīng)得起考驗,經(jīng)得起大風大浪的侵襲。要我們高舉烈士用鮮血染紅的旗幟,踏著烈士們的足跡前進。正如習總書記曾說過:“只有進行了激情奮斗的青春,只有進行了頑強拼搏的青春,只有為人民作出了奉獻的青春,才會留下充實、溫暖、持久、無悔的青春回憶?!?/span>

  那次我宣誓的內(nèi)容是一首詩歌,我的第一首詩歌就是那次寫的,班主任老師說,全班所有誓言里面,只有我的是詩歌。當時聽了特別興奮,原來看似云霧的詩歌竟然就在我筆下誕生了,自打那以后,我的詩歌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如今時間跨越久遠,只記得詩歌第一句是:在九百六十三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那朗誦的情景記憶猶新,而今班主任老師已經(jīng)是八旬高齡的老人了,前段時間通過同學們把我們最敬愛的老師聯(lián)系上,才知道他退休了,依然親手執(zhí)筆,寫了很多古詩詞,并出了書,又在子女的安排下,在小鎮(zhèn)過著非常幸福的晚年生活。

  小鎮(zhèn)上,世世代代的人們在這里修生養(yǎng)息,民風古樸、安靜祥和,鄰里間親如一家,互幫互愛。這里沒有干旱,沒有洪澇災害,小鎮(zhèn)是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荷。

  小鎮(zhèn)也在長高長大,十幾年前的砂石路變成了寬闊的柏油路,村與村之間修上了水泥路,走在街上沒有了十多年前的腳裹泥,小轎車也成了人們平日出行的代步工具,偶爾人們還聚在一起隨著旅游團天南海北到處游樂。

  祖國昌盛,未來可期。這是經(jīng)濟大騰飛的時代,十多年前的臥龍湖在我的記憶里還很貧困,遇到下大雨就遭災,經(jīng)過疏通治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家級保護的濕地公園。同學開車拉著我們圍繞臥龍湖外圍棧道走一圈用了一個多小時,路過每處景點都讓我贊嘆不已。

  記得十多年前,我們自己家趕毛驢車去七公里外的鎮(zhèn)上趕集,后來有經(jīng)濟頭腦的小伙子湊錢先買了三輪車,做起了營運的買賣,十多個人擠一輛敞篷三輪車去趕集,夏熱冬冷,這樣有時還擠不上。再后來條件好一點了,愛人從同學手里買了一輛二手百號摩托,自此,出行方便多了。

  從父親墓地回來,感慨良多,想父親健在時,每到秋季,我們?nèi)ジ赣H家,連吃帶拿,臨走時還會分到一大包蘇子籽,還有串好晾曬好的蘇子葉。

  幾十平米的小園子里,父親每年春季都靠墻角種一排蘇子,不上化肥,純綠色。父親精心伺候,及時翻土,撒糞水,合攏,通風。蘇子也懂得感恩回報。幾個月后,蘇子長勢喜人,粗壯,亭亭玉立,獎勵給父親綠油油肥大的葉片。退休后的父親就趁著還沒長蟲子,每天早上挎著小筐,仔細認真一片片摘好放筐里。老媽吃完飯收拾好,坐在圓桌旁,用針線串蘇子葉,串好一串,父親就拿到倉房掛好陰干,留作臘月蒸粘豆包用。

  父親干活時有個毛病,特別是遇到類似精細制作的飯菜時,他都愛一邊干活一邊張著嘴巴。

  那股認真勁兒仿佛忘卻了自我,偶爾我和姐姐會站在父親身后學他,大多時候復雜的操作都會讓我們望而止步,不了了之。

  每年臘月,吃父老媽手做的粘豆包,是我們的福利也是幸福的感召。北方人都喜歡吃用蘇子葉蒸的粘豆包,感覺只有吃到那糯糯甜甜的味道,才是年的味道。

  后來,父親去世后,我們就很少吃到老媽用蘇子葉做的黃米面粘豆包了,特別是蘇子籽就更難吃到了。我打工的這座小城根本不認粘豆包這東西,和當?shù)厝苏f起用蘇子葉蒸的黃米面粘豆包,等于天方夜譚。

  我們和當?shù)厝苏f起用蘇子葉蒸的豆包,像當?shù)厝苏f起海鮮就津津樂道一樣。這么多年,城市光鮮亮麗的美食和各種不識名字的海鮮都沒能打動我們忘卻父母親手蒸豆包的味道。豆包或海鮮的交集是帶給我們味蕾上的獨一無二的家鄉(xiāng)的味道。永遠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

  看過老媽發(fā)來的視頻,我撥通了老媽的電話,等待鈴聲響起,我走到陰涼處停下來。夕陽正倚在建筑物一角,沒有合盤托出,只露出半張臉,從更深的云層橫切下來,細細看去,那霞光,越過崇山峻嶺溝凹低壑,籠罩著老屋,老屋下老媽的身影,小園中隨風揮舞枝葉的蘇子,一片碧玉金黃,又淡淡隱去。

  仿佛又回到十六歲的某個早晨,老媽把烙好的蘇子鹽餡餅,放到還在熟睡中我的鼻子上,直到我嗅到香味睜開朦朧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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