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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花木蘭”傳奇
 作者:周蓮珊  時間: 2021-04-16

“木蘭”從軍

  秋天,內(nèi)蒙古草原的風刮過來,緩緩的吹皺了流經(jīng)林西老哈河的平靜的水。幾只燕子飛過來,飛過去,飛翔的翅膀影子投在河面上。河邊盛開的薩日娜花,看上去十分鮮艷。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像海濤一樣,連綿起伏。

  郭俊卿那張圓圓的臉,被秋天的風吹的紅紅的,像一個透明的紅蘿卜。日本鬼子戰(zhàn)敗投降的消息傳到林西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過年一樣。

  當郭俊卿發(fā)現(xiàn)蘇聯(lián)紅軍隊伍里,有許多女兵時,她差點沒有叫出聲來。原來,她發(fā)現(xiàn)蘇聯(lián)紅軍的隊伍里出現(xiàn)幾名女兵。這些女紅軍看上去是那么年輕,穿著一身合體的軍裝,威風凜凜,英姿颯爽。她既感到驚奇,又感到新鮮,即驚訝,又興奮,心中一種從來也沒有的情感油然而生。在她羨慕的神情中,突然萌發(fā)了一種沖動:

  “女人也可以當兵?……我要當兵去,我要給死去的爹爹報仇雪恨!”

  郭俊卿一種目送著蘇聯(lián)紅軍走過林西縣城,她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母親。

  這時候,中國共產(chǎn)黨的抗日武裝還沒有開進地處偏西的林西縣城,偽滿漢奸就開始了政治投機。這些人,以八路軍的名義,在林西縣城設立四個招募兵員接待處,企圖渾水摸魚,擴充武裝,妄圖日后卷土重來。

  郭俊卿一直想報名參軍,為父報仇,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愿望。

  這天,郭俊卿背著母親,一個人偷偷來到征兵報名處,高高興興地報了名。她想到參軍后,就可以拿起槍為父親報仇了,連續(xù)幾天都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墒?,雖然報了名,卻一直沒有通知她去當兵的消息,這可把她急壞了!

  到了部隊崗哨,站崗的戰(zhàn)士看上去也就是十幾歲的摸樣,一雙稚嫩的臉,嘴巴上剛剛拱出來毛茸茸的胡須。

  “長官,我想報名參加八路軍……”

  郭俊卿站到站崗的戰(zhàn)士面前,小聲地說。

  “八路軍不能叫長官,要叫同志?!?/span>

  “同志?”

  站崗的小戰(zhàn)士,仔細核對了郭俊卿的身份后,把她領到部隊首長的跟前,說明了情況。

  部隊首長仔細詢問了面前這個叫郭富的家庭出身和他的一些情況,就讓他填寫一張報名參加八路軍的表格。

  “姓名?”

  “郭……郭富?!?/span>

  “年齡?”

  “年齡……十五……六?!?/span>

  “到底是十五,還是十六?”

  郭富猶豫了半天,磕磕巴巴地回答:

  “十六?!?/span>

  首長臉色有點不高興了:

  “十六?十六太小,我們部隊有規(guī)定,太小的、體制弱的,都不招?!?/span>

  郭富這時候,緊緊地拉著部隊首長的手,軟磨硬泡,就是不肯離開。最后,部隊首長就只好采取緩兵之計:

  “那好吧,我們請示上級機關……我們再研究研究。如果能定下來,就通知你來參軍?!?/span>

  郭富只好嶄時離開部隊,回到家中,等待部隊首長的通知。

  郭富聽鄰居說駐林西的八路軍要開始向林東進發(fā),她就有點失望了。感覺部隊首長說的“研究研究”是緩兵之計,是善意的謊言。

  她走的很急,走了滿頭的汗水。到部隊的時候,部隊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出發(fā)了。她再次找到幾天前接待她的那個首長。

  “首長,部隊批準我參加八路軍了吧?”

  “小兄弟,上級首長還可以研究好,主要是你年齡偏小,個子又矮,體質(zhì)也不是很好……”

  “首長,可是我的年齡已經(jīng)不小了。我個子矮,將來還可以再長高的。體質(zhì)弱了點,可是我將來吃飽了飯,身體會很棒的。”

  “好,好……小兄弟,我相信?!?/span>

  “首長既然相信我,就收下我吧……”

  “小兄弟,我的意見是:你先留下來,過兩年再報名參軍也不遲。再說,你走了,家中你的母親和弟弟還會少了一個幫手……”

  “首長,我不能在等了。反正,我今天就不走了……”

  “不走可不行。部隊要行軍作戰(zhàn),你會吃不消的?!?/span>

  “不!首長,你可以通過行軍檢驗我,如果我真的不行,你再不要我也不遲?!?/span>

  郭富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已經(jīng)鐵了心要參軍的她,也沒有想出什么好主意。眼看部隊就要出發(fā)了,如果再這么僵持下去,恐怕她的參軍夢想就要破滅。

  “哼!不管你們要不要,我就是要當兵!……你們可以拒絕我,我不會拒絕八路軍。你們走到哪里,我就決定跟到哪里?!?/span>

  郭富心里這么想著,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大部隊排列整齊,開始撤出林西向林東進發(fā)了。郭富和吧部隊整體保持一段距離,就偷偷地更在后面。

  “等到了部隊駐地休息的時候,我再向首長請求。我相信部隊首長不會拒絕我的……對!就這么辦!”

  告別了母親,郭富就背著簡單的行李跟在部隊的后面。一天一夜,部隊急行軍四百里,郭富就緊緊地跟了部隊四百里。

  部隊到了林東,曾經(jīng)拒絕了郭富那位首長,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了她還跟在后面。

  “喂!小兄弟,你怎么又跟上來了?”

  “首長,我連個家都沒有了,還往哪兒去啊。再說,我是國恨家仇,鐵了心要參加八路軍的……”

  首長看這個小個子肯吃苦,連夜走了這么遠的路,也漸漸地為他的精神所感動。

  進過部隊幾個首長研究決定,破格收留這個叫郭富的參軍。

  “報告高團長,部隊集結完畢,請指示?!?/span>

  這時候,一個大個子軍人跑過來向郭富眼前這位首長,行了軍禮。

  高營長一邊還禮,一邊問他面前的大個子軍人:

  “孟連長,新來了一個戰(zhàn)士,叫郭富,就讓他到你們連通訊班吧。小伙子個子雖然矮了點,但是,看上去還滿機靈的。”

  郭富就跟著孟連長到通訊班報道了。從此,她成為了通訊班一名普通戰(zhàn)士。

  “郭富,跟我到軍需處領取軍裝和佩槍……”

  郭富像眼前的這個孟連長走了很遠的一段路,到了軍需倉庫領取了一身軍裝、一雙軍鞋和已定軍帽。她又到軍械處領取了一只步槍。

  對于郭富來說,她夢寐以求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她穿上軍裝,看上去不是太合身,又肥又大,那只步槍立在她是身邊,似乎要比她高出一大截。

  對著水缸中的水,郭富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成為一個戰(zhàn)士的樣子,她習慣性地用右手抿了抿額頭的長發(fā)。這時候,不知什么事情牽動了她那脆弱的神經(jīng),眼淚唰地下來了。

  郭富年齡還沒有成年,說話聲音聽起來還有一些童音,所以,通訊班的戰(zhàn)友們總是拿他開玩笑:

  “郭富,過來讓我看看你……呀,還細皮嫩肉的,像一個小姑娘?!?/span>

“爺們兒”郭富

  “郭富……你雖然個子不高,臉雖然黑了點,看上去很瓷實?!?/span>

  通訊班楊班長,習慣性地用手拍了拍郭富的肩膀。他雖然還是有一些不習慣,可是,很快就用手,又狠狠地拍了拍班長的肩。

  “哈哈哈,看郭富個子矮,手掌勁頭還是蠻大的?!?/span>

  幾個戰(zhàn)友嘻嘻哈哈笑著,像一群小老虎一樣沖上來,一下子撂倒郭富,就把他扔起來。

  “放下我,放下我!”

  郭富一邊驚叫著,一邊掙扎著逃脫幾個和他開玩笑的戰(zhàn)友們。

  盡管郭富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是,因為個子矮,班里的戰(zhàn)士還是有點不相信他在通訊班會有什么叫人心服口服的地方。

  吃飯的時候到了,班里的戰(zhàn)士們都像小老虎一樣,坐在石頭上、土堆上吃飯??瓷先ゲ淮蟮膽?zhàn)士,一邊端著碗,一邊啃著大咸菜,高糧米飯吃下3、4碗。

  郭富剛吃下兩碗,肚子就感覺有一點飽了。再想吃,可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這時候,班長走過來,把自己剛剛盛滿的一碗飯扣到他的飯碗里,他雖然有點尷尬,可還是沖班長笑了笑。

  “哎,這才想一個爺們兒?!?/span>

  班長一邊說,一邊又盛了一碗飯,一口咸菜一口飯吃起來。

  這頓飯,郭富吃的非常飽,天氣雖然很寒冷,可是他的心里卻暖呼呼的。

  北方的夜長,西北風刮的很猛。白天,經(jīng)過了一天的戰(zhàn)斗,夜里,難得一個喘息的機會,大家都合著衣服倚靠在一個十分簡陋的屋子里。

  頭半夜大家還都有說有笑的,可是,前方戰(zhàn)事已經(jīng)結束,到了后半夜,就都睡著了。

  可是,郭富卻沒有睡著,他一個人和其它的戰(zhàn)友擠在一起。他反復回憶著自己的家和自己家的仇和恨。他想到那個必死父親的地主,上牙下牙就緊緊地咬在了一起,恨不得一下打死那個惡霸地主。

  屋內(nèi)鴉雀無聲,只有屋子中央那個取暖用火盆中的炭火還在熊熊燃燒。燃燒的火光,把戰(zhàn)士手中緊握的槍的影子,投射在墻上,看上去那一支支槍是那么高大。

  郭富的心總是那么細膩,他雖然個子小,可是,他卻又自己的長處,心靈手巧,做事仔細。一般的戰(zhàn)士忽略的細節(jié),他都會記在心上。

  夜深了,天氣變的越來越冷,北風卷著雪花在外面飛舞。屋里,戰(zhàn)士們蜷縮在一個一個角落里,相互擁擠著。因為極度的疲勞,加上近半個月來的連續(xù)作戰(zhàn),幾乎是一坐在地上,有的戰(zhàn)士就打起呼嚕來。

  因為屋子中央的火盆里,燃燒的柴火有點濕,雖然可以燃燒,但是卻燃燒的大煙小氣。如果屋子的門閂插的過緊,屋內(nèi)的戰(zhàn)士時間久了就會出事。

  郭富想到這兒,就起來輕輕地走出屋子,尋找到一些干一些的柴火,拿進屋來,把屋子里的火爐重新點燃。漸漸地,火盆中的火,熊熊燃燒起來。屋子亮了,紅彤彤的火光映紅了戰(zhàn)友們的臉龐。一群多么可愛的戰(zhàn)友啊,一個一個是那么年輕!

  郭富在人們軍隊這個大熔爐里,百煉成鋼。他的身體也一天一天強壯起來。

  隨著戰(zhàn)爭的一天一天展開,戰(zhàn)友們也對班里這個小個子郭富刮目相看。

  一天深夜,郭富照例起床去給戰(zhàn)友們?nèi)∨幕鹋杼聿窈?,他發(fā)現(xiàn)一個戰(zhàn)斗班戰(zhàn)士住的屋子,有一股濃烈的煙從屋子門縫兒竄出來。細一聞,整個院子都有一股焦糊味。

  “快起來!快起來!”

  他呼喊屋子里的戰(zhàn)友們起來,原來是一個戰(zhàn)士的鞋子掉到了火盆里,燃燒著了。

  當時,因為部隊作戰(zhàn)條件十分艱苦,往往是一雙鞋都要穿很爛才給補發(fā)。那位燒了鞋的戰(zhàn)士哭起來。

  郭富安慰戰(zhàn)士說:

  “別哭了,我可以給你補補,明天還可以繼續(xù)穿?!?/span>

  “謝謝你!你叫什么名字?”

  “通訊班新來的,叫郭富?!?/span>

  那位那著郭富補過鞋子的戰(zhàn)士,豎起大拇指,沖著面前這個胖乎乎、個子不高的戰(zhàn)友敬了一個軍禮。

  “沒關系。如果我不給你縫補好,你明天就要光著腳去打仗?!?/span>

  這個戰(zhàn)士眼里噙滿了淚水,呆呆地望著面前的郭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通訊班的戰(zhàn)友們知道了郭富的這件事,都開始對他刮目相看。

  郭富為了能更好地掩飾自己是一個女性的事實,和班里的戰(zhàn)友們?nèi)跒橐惑w,更好地保持一致,幾經(jīng)思考后,毅然決然簡短了自己的頭發(fā)。

  一天,郭富到連隊給孟連長報送文件,連長看他穿著的衣服又寬又大,就對排長說:

  “你們可以找一件合身的衣服給郭富穿?!?/span>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不用。我自己會做針線,我可以自己改一下……”

  連長感到不可思議:

  “沒想到郭富這個小戰(zhàn)士,還真不簡單呢!”

  排長點點頭,說:

  “是一塊好鋼。”

  時間不長,郭富就自己用隨身帶的針線,把自己的軍裝改成了自己隨身合適的。戰(zhàn)友們知道了,都紛紛豎起大拇指。

  “不會別的,戰(zhàn)友們有什么需要縫縫補補的,就拿來?!?/span>

  戰(zhàn)友們笑起來,掉個扣子,撕開了一個褲腳,就都來找郭富縫補。

  清晨,只要部隊無戰(zhàn)事,郭富就把自己常騎的那匹馬到駐地附近的草原或者開闊地上練習騎術。他的馬是一匹黃瞟馬,這匹馬一匹烈馬。烈馬認生,像一個人一樣,不熟悉主人,剛接觸就會給你一個下馬威:仰天長嘯,又蹦又跳,放蕩不羈……如果你不能駕馭它,征服它,它就會毫不客氣地把你掀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郭富因為個子矮小,剛接觸這匹黃驃馬時,一次又一次從馬身上摔下來。有時候,把他摔的兩眼直冒金星,但是,他從來也沒有認輸過。

  他和自己心愛的馬,成了最好的朋友。

  郭富苦練騎術,練投彈,練射擊,每個項目都不甘心落在其它戰(zhàn)友的后面。他常常是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淚水、汗水和血水常常凝結到一起,身上穿著的衣服想脫下來都費力。

  隨著部隊戰(zhàn)事的發(fā)展,郭富所在的通訊班,整體補員到戰(zhàn)斗班,同時,肩負通訊班的重任。

  松谷峰戰(zhàn)斗打響的時候,上級任命郭富為突擊班班長。

  “郭富——”

  “到!根據(jù)上級首長指示,任命你為松骨峰陣地突擊班班長,命令你帶領突擊班全體戰(zhàn)士立即潛伏到前沿陣地,阻擊、牽制敵人,保護我軍突破敵人堅固防線,解放赤峰!”

  “是!”

  經(jīng)過短暫的動員和準備,郭富帶領突擊班戰(zhàn)士借著我軍支援的炮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血紅 雪紅

  1946年的冬天分外的冷。入冬以后,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一下就是三天。因為革命斗爭形勢的需要,郭富所在的華北二野部隊,奉命清剿敵人的殘余勢力。

  門被推開了,團里的警衛(wèi)員跟著團長走進來,后面還跟著孟連長。

  屋里的戰(zhàn)士們霎時鴉雀無聲,幾秒鐘后,大家都齊刷刷的站起來:

  “首長好——!”

  “同志們好!”團長擺擺手,“大家這段時間都很辛苦,坐下吧。”團長掃了掃剛才還講故事的排長李貴林,說:

  “李排長,你的故事講的很好啊。”

  孟連長小聲說:

  “他很能白話……”

  “不是白話,白話的很不錯呢?!?/span>

  在連長的身后,郭富也跟進來。團長一把把他從身后拽到屋中央,微笑著對大家說:

  “大家熟悉吧,原來突擊班的副班長郭富,別看個子小,在戰(zhàn)場上可是一個小老虎?!?/span>

  當著大家的面夸獎郭富,郭富感覺很不好意思。他看上去狠羞色,臉蛋紅撲撲的,呼吸有些緊張。

  團長示意孟連長,孟連長向大家宣布:“根據(jù)團里的意見,郭富同志,到三排任副排長。今后在工作中,請大家對副排長多多支持?!?/span>

  大家的掌聲響起來,排長帶頭鼓掌??墒?,他的掌聲很快就停下來。這個大個子排長從來都是不服人的,如果你想得到他的承認,就要做出讓他心服口服的事情來。用他的話說,是騾子是馬,一定要拉出來溜溜。是英雄是好好漢,要到戰(zhàn)場上見。

  排長有一些猶豫,看上去感覺郭富這么單薄,小個子,恐怕難以擔當這么重的任務。

  “排長,你可別婆婆媽媽的了,交給我吧。”郭富一下子從李貴林手中搶過那份文件。李桂林還呆呆地楞在那里,自言自語地說:

  “那……那好吧。”

  排說:“郭富,軍中無戲言,你要保證4個小時以內(nèi)將一個命令送到30公里外的兄弟部隊……”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郭富說完,就準備好了路上需要的各種準備。他剛想去拿自己那把槍,排長一下子按下了他拿槍的手:

  “副排長,路遠也黑帶長槍不方便攜帶,你帶上這把手槍吧。”

  “謝謝排長。”

  郭富接過排長的手槍,敬了個軍禮,表示對排長的感謝。

  郭富完成送文件任務之后,他要趕在天亮之前通過敵人的封鎖線,回到部隊。可是,剛剛走到半路,就遭遇了巡邏的敵人。

  沒有辦法,郭富只好邊打邊撤。這樣,他不斷在用馬鞭抽打馬匹,馬匹超負荷地奔跑在回程的路上。當馬奮力的跑上一個破梁之后,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再也沒有起來……

  沒有辦法,郭富只好放棄那匹曾經(jīng)和他朝夕相處的棗紅馬。他向那匹犧牲的棗紅馬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馬已累死,郭富背著馬鞍,一路奔跑了十多里路才回到駐地。他回到部隊因為勞累

  一下子就暈倒在地上。排長李貴林趕忙扶起郭富:

  “副排長,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口渴。”

  幾個戰(zhàn)士拿來濕毛巾,幫助郭富擦了擦汗水。等他漸漸恢復了體力,才讓他喝了一碗涼水。

  “請排長批評我吧,這次任務沒有完成好,還犧牲了我們通訊班戰(zhàn)友——那匹棗紅馬?!?/span>

  郭富在隊伍后面協(xié)調(diào)腳上已經(jīng)走出血泡的戰(zhàn)士,看到哪一個走不動了,就主動幫助他們背背包。平時,大家都感覺這個副排長,個子不高,真沒想到還真是一把硬手。

  郭富為了不暴露女兒身的秘密,從不脫衣睡覺,也從不和大家一塊上廁所、洗澡。這會兒,他偷偷地鉆進隊伍不遠的樹林,蹲在地上。

  幾個戰(zhàn)士竊竊私語:

  “副排長怎么蹲著小便呢?”

  “……”

  盡管郭富每一次上廁所都是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可還是讓戰(zhàn)士們心生疑慮。行軍途中,要跑老遠去方便。無論怎樣掩飾,班里的戰(zhàn)友們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

  “你們注意了沒有,郭富這家伙從來不跟咱們一起解手!

  “小子有點怪,跟他鬧著玩時老躲躲閃閃的。

  過半夜,部隊整體要涉水過河。這一下可難倒了副排長郭富。他猶猶豫豫不敢下河。排長李貴林看到了郭富暈水,忙對他說:

  “副排長,我背你過河!”

  “去去去,我也是一個人,憑什么要你背過河啊?!?/span>

寒光照鐵衣

  19473月,國民黨軍隊對我解放區(qū)發(fā)動的全面進攻戰(zhàn)略受挫后,開始改變戰(zhàn)略。國民黨軍隊開始把改被動防守,改為主動進攻。整體部隊開始進攻山東、陜北兩個解放區(qū)。

  夜色漸漸地黑了。排里的戰(zhàn)士們知道排長去連隊開會,一定會有新的戰(zhàn)斗任務。

  大家都圍坐在一個暖呼呼的火爐子四周,有的擦拭槍支,有的借著一盞油燈寫家信,有的大口地抽著自己的卷的旱煙。

  郭富在門口的位置正穿針引線給劉松縫補褲子,佟二寶湊到火爐子跟前,烘烤自己昨天行動中弄濕的衣褲,衣褲上烘烤出來的蒸汽彌漫著屋子里,偶爾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回來了,排長。我們有新任務吧?”

  “是啊,我們大家向爐子四周靠攏一下,我把連長的指示,向大家傳達一下……”

  排里的戰(zhàn)士們嘟嘟噥噥地擠到了一起,有的習慣性地伸出一雙手,絲絲哈哈地道爐子邊烤爐子。

  “這次我們排的任務雖然不是堅守敵人前沿陣地,可是,我們的任務也很艱巨……”

  排長李貴林剛說到這兒,排里幾個班的戰(zhàn)士就嘁嘁喳喳地說起來。

  “我們不打攻堅戰(zhàn),感覺不過癮。”

  “幾天不打仗,心里就癢癢……”

  “……”

  副排長郭富打斷了幾個戰(zhàn)士的話說:“其實,我們大家只要同心協(xié)力,無論在戰(zhàn)場那個位置,都是保證我軍殲敵斗爭勝利的保證?!?/span>

  冬天里涉水過河,郭富要比其他的戰(zhàn)友們有更深刻的感受:烏拉木倫河夏天水深要有一人多深,就是冬季也有齊腰深。他知道,就是沒過膝蓋的河水,冬天都讓人受不了。特別是從河水中一出來,到了河岸上,西北風一吹,凍的人只打牙幫骨。如果不是堅持走動,一會兒骨頭都冷的麻酥酥的痛,這種疼痛有一些鉆心痛,常常讓一些意志不堅強的人,疼痛的受不了……

  遠遠地望過去,河對岸影影綽綽地游動著無數(shù)個黑影兒。郭富對排長楊貴林說:

  “排長,看來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啊!”

  “是啊,如果我們落后到了敵人的身后,我們就會成為犧牲無數(shù)的生命?!?/span>

  “時間就是生命!”

  郭富說了一句。

  這時候,對岸的我軍開始在敵軍的后面打擊敵軍,敵人已經(jīng)退路,明知道前面已經(jīng)有我軍阻擊,還是選擇涉水渡過烏拉木倫河。

  沖鋒號吹響了!

  我軍前后夾擊,開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

  黎明前,月牙兒漸漸地拱出漆黑的夜空。月光照在戰(zhàn)士們的身上,陣地上閃動著一片一片的銀光。

戰(zhàn)火與青春

  八月的塞外丘陵地帶,已經(jīng)刮起了陣陣秋風。因為東北和平津戰(zhàn)役的相繼展開,我軍戰(zhàn)略也開始進入反攻階段。歷經(jīng)百戰(zhàn)的郭富也像一塊鋼鐵一樣,經(jīng)歷了血與火的洗禮,青春在戰(zhàn)火中燃燒。他和他的戰(zhàn)友們也開始經(jīng)歷一場又一場生與死的考驗。

  當時,隆化附近的二道溝戰(zhàn)斗剛剛打響。

  那天黑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天空中,電閃雷鳴。如注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天,黑夜到來的時候,仍然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當時,郭富正在師部參加培訓。槍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剛剛端起飯碗準備吃飯。

  “學員隊的學員們,放下飯碗,準備好急救藥品和繃帶,上級首長命令我們到前沿陣地協(xié)助占地衛(wèi)生員救護傷員?!?/span>

  “時間就是生命,快,我們抓緊點……”

  郭富緊緊地催促著他身邊的幾位戰(zhàn)友,幾位戰(zhàn)友點頭示意,明白這位身材不高的小大哥是有名的戰(zhàn)斗英雄,人稱“小老虎”。

  敵人的炮火正不斷地炮擊我軍陣地,炮彈爆炸的火光已經(jīng)把天際染紅。偶爾升起一發(fā)炮彈的閃光,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郭富和其它學員在炮火和照明彈的光亮下,沖在救護隊的最前面。他們先是抬擔架,擔架不夠用了,就一個人一個傷員從戰(zhàn)場上往下背。

  從戰(zhàn)場到山下衛(wèi)生所,大約有3里多的路程,郭富一路上背下來一個傷員,都累的汗流浹背。有時候,傷員的鮮血,都把他的軍衣染紅。

  整整一天,郭富和他的戰(zhàn)友們,不間斷的運送傷員幾十名。因為他們救治的及時,挽留了好多傷員的生命。

  一直到這次戰(zhàn)斗結束,個子不高,胖胖的郭富臉色紅撲撲的,肩膀已經(jīng)累的紅腫,兩只胳臂也向掉了一樣,不能動彈。

  這年九月,東北野戰(zhàn)軍南下北寧線作戰(zhàn),從此拉開了遼沈戰(zhàn)役的序幕。

  當時,東北野戰(zhàn)軍主力作戰(zhàn)部隊和地方武裝大約有103萬人,在林彪、羅榮桓的總指揮下,向已經(jīng)被分割在錦州、長春、沈陽等孤立地區(qū)的55萬國民黨軍發(fā)起攻擊,國共兩軍展戰(zhàn)略決戰(zhàn)即將正式打響。

  郭富早就盼著早一點結束學習,回到部隊,好參加戰(zhàn)斗,殺敵立功。

  當師部下令所有學員立即歸隊的時候,郭富高興極了。常言說:鳥兒屬于天空,魚兒屬于海洋。

  郭富說:“是戰(zhàn)士,我們就屬于戰(zhàn)場!”

  就在他即將隨所在的部隊走上遼沈戰(zhàn)役前線的時候,他收到老鄉(xiāng)轉(zhuǎn)來的母親寫給他的一封信。當時,他已經(jīng)有多年沒有看到母親了,一想到母親,他的淚水就撲簌簌地落下來。

  “娘!女兒為國盡忠,就不能為你盡孝了。常言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等女兒有一天從戰(zhàn)場上凱旋,我一定去看望你來人家……”

  郭富在寫給母親的回信中,一再囑咐母親和弟弟要保重,等著革命勝利那一天到來。

  部隊第二天就向錦州方向進發(fā)了。因為這場戰(zhàn)役是從錦州地區(qū)開始,而錦州又是聯(lián)接山海關里和關外的重要戰(zhàn)略咽喉要地,國民黨以六個師10萬多人嚴防死守。

  我人民解放軍從9月初開始,就圍困長春,主攻錦州,力圖先拿下錦州。同時,為了防止錦西、葫蘆島等地敵軍增援錦州守敵,命令我東北野戰(zhàn)軍第四縱隊、第十一縱隊和獨立六師埋伏塔山地區(qū),阻擊救援錦州的敵人。

  郭富因為一個親戚在錦州,從小就聽父親說過錦州。其實,塔山位于錦西和錦州之間,相距錦州大約30里左右,距離錦西10里地左右,距離葫蘆島也就是10離地左右。

  塔山不是山名,是一個地名,是一個只有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這里東臨渤海,西靠虹螺峴和白臺山。

  山與海之間最狹窄的一段,僅有20多里。北寧鐵路從村子東側(cè)穿過,沈山公路和鐵路并行。村子南邊有一條干涸的河灘,架有一座高架鐵路橋。村子四周地勢平坦低洼,村西通向高架橋的地方,是一片寬約八千米的開闊地,散步著一些小丘陵。東邊靠著錦州灣的山包就是打魚山島,漲潮的時候是島,退潮的時候是和海岸連成一片的灘涂。從海邊往西,地勢逐漸抬高,西面的白臺山高200多米,是唯一的防御制高點。

  塔山是錦西到錦州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我軍堵截敵軍的必爭之地。

  郭富所在的部隊東北野戰(zhàn)軍獨立六師擔負著牽制錦西敵軍的任務。這時候,新提拔為機炮連副指導員的郭富帶領著部隊牽馬馱跑,火速趕到塔山附近大洼子山阻擊敵人。

  面對我軍六七倍的敵人的反復進攻,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當?shù)厝耸チ四托缘臅r候,他們就像困在籠子中的野獸,瘋狂地向我軍撲來。

  面對敵人瘋狂的進攻,郭富指揮鎮(zhèn)定自若,毫不慌亂。他沉重冷靜,多次率領戰(zhàn)士沖入敵人陣地,與敵人拼死決斗。

  他們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戰(zhàn)斗進行的異常慘烈,一個又一個戰(zhàn)友倒在了陣地上。

  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進行了三天三夜,郭富所在的部隊完成了上級交給他們的阻擊敵人的任務。全團上去的時候是2000多人,下來的時候,只剩下500多人,四分之三的戰(zhàn)友陣亡,由此可見戰(zhàn)斗是多么慘烈。

  因為獨立六師的英勇頑強,東北野戰(zhàn)軍給參加塔山阻擊戰(zhàn)的獨立六師全體指戰(zhàn)員發(fā)來了嘉獎令。在踏上阻擊戰(zhàn)中,郭富負傷,但是,他一直堅持到戰(zhàn)斗結束。那時候,他的軍衣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多處。

  因為郭富他指揮戰(zhàn)士們成功阻擊敵人,為我軍后續(xù)部隊發(fā)起總攻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總攻開始的時候,東北野戰(zhàn)軍在劉亞樓將軍的指揮下,集中炮兵500門大炮向錦州城內(nèi)的目標猛烈射擊。兩天之后,一舉攻克錦州城,消滅錦州守敵,全殲國軍10余萬人,俘虜東北東北剿共副總司令范漢杰和第六兵團司令盧浚泉。

  一周后的拂曉,遼西會戰(zhàn)開始,這場戰(zhàn)役整整打了88夜。

  郭富所在的獨立六師官兵,連續(xù)88夜堅守在陣地……此時,他的身體也經(jīng)受了嚴重考驗。就是來例假時,肚子痛的厲害,也只能任憑自己血慢慢順著褲子流淌到庫管,最后,流到鞋子里。到這場歷時52天的戰(zhàn)役結束的時候,他的鞋子里的雪漬已經(jīng)累積了厚厚的一層。

  夜色越來越深了。郭富卻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老鄉(xiāng)家的雞已經(jīng)開始打鳴。

我本女兒身

  遼沈戰(zhàn)役剛剛結束,郭富所在的部隊就隨著全國戰(zhàn)事的發(fā)展,從關外向關里轉(zhuǎn)移。

  一天傍晚,郭富所在的連隊接到上級命令,命令他們連必須在天黑之前,突破敵軍三道防線,搶占一個叫張家凹的至高點陣地。

  副指導員郭富在指揮戰(zhàn)士們攻上陣地至高點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腹部一陣陣劇烈的疼痛。頓時,他感覺到眼前天暈地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掉下來。他睜開眼睛一看,自己的褲子上有一大片血漬浸透了綠色的軍裝,霎時,他推一軟,就癱坐在地上。

  “我是不是負傷了?怎么辦?我寧可戰(zhàn)死,也決不能在這里等死?!彼约涸诠膭钭约海驗橐坏┳约贺搨?,自己隱瞞的隱私就會暴露了。

  “不!絕不能輕易暴露?。∥覀兊膽?zhàn)斗任務還沒有完成,勝利的紅旗還沒有插上張家凹,犧牲的副班長和戰(zhàn)友們的仇還沒有報……”

  想到這里,他有頑強的站起來,繼續(xù)指揮戰(zhàn)士們向敵人陣地發(fā)起第二輪沖鋒。

  連隊集體洗澡,大家都有說有笑地去洗澡,唯有郭富沒有去,在屋里忙著縫補衣服。一直到等別人都洗完了回來,他才一個人去洗。

  一個叫小孟的新戰(zhàn)士,感覺到副班長這個人好奇怪啊,就偷偷地盯著他。結果,被郭富罵了個狗頭噴血:

  “看什么看?洗澡沒看過啊,你???”

  小孟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跑遠了。

  部隊到了老鄉(xiāng)家的院子里,大家在一起做游戲。十幾個小伙子,在一起撕扯,互相又摟又抱,郭富躲的遠遠的。他越是躲,幾個戰(zhàn)友就越感覺他有點蹊蹺。于是,大家就把他抱起來,想扒他的衣服。這一扒,他立時就急眼了:

  “你們再鬧,我就打你們了!”

  那個小孟看副班長急眼了,忙著笑嘻嘻地到他身邊去討好他:

  “副班長,你不是女的吧?”

  “瞎說什么???我怎么能是女的呢!”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們扒衣服檢查?”

  “你們有什么權利檢查我?”

  郭富說完,一轉(zhuǎn)身就生氣走了。

  郭富被送進了坐落在一個山溝溝里的野戰(zhàn)醫(yī)院,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對他的左胸部做了全面的檢查。看上去郭富有一些不情愿,羞答答的像一個小姑娘。

  “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害羞啥?”

  郭富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呆呆地看著檢查的護士。

  這時候,只見檢查的護士一下子呆立在那里,好半天沒說話:她反復地看著入院通知單上的名字:

  “郭富男18歲……”

  看完了,就上下打量郭富,他被護士眼睛給看的有點不好意思。

  護士看主治醫(yī)生走進來,趕忙迎上去:

  “朱醫(yī)生……真沒想到……”

  接下來就是聽不太清楚的竊竊私語。

  朱醫(yī)生用剪刀剪開郭富眼睛被血浸透的軍衣,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看到他左胸上的傷口。這時候,醫(yī)生驚呆了:

  “這不是一個女人嗎?”

  他趕緊在住院通知單性別一欄上更改成了“女”。

  郭富兩眼淚水流出來,用乞求的眼神望著朱醫(yī)生:

  “朱醫(yī)生,我求你不要給我做手術行嗎?”

  朱醫(yī)生似乎是很不高興,說:

  “太天真了!受了這么重的傷,怎么能不做手術?”

  郭富知道自己堅守了五年的秘密再也不能下去了,就一邊哭著一邊訴說了自己的遭遇和女扮男裝的經(jīng)歷。

  朱醫(yī)生聽著也很同情她,安慰她說:

  “你苦大仇深,女扮男裝,是真正的英雄啊?!?/span>

  “如果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的,可能就回不到戰(zhàn)場上去了……”

  郭富說到這兒的時候,淚水已經(jīng)濕透了衣裳。

  這時候,連長來看郭富,一進病房,就被護士攔在門外,說受傷的戰(zhàn)士正在接受手術。連長靜靜地等在凳子上,直到等郭富的手術做完,才見朱醫(yī)生從手術室出來。

  “副指導員沒事吧?”

  “手術做的很順利,沒事了。等傷口愈合以后,就可以回部隊去了?!?/span>

  接下來,朱醫(yī)生把郭富是一個女同志的事,說給了連長。連長站在地方好半天也不相信與他們朝夕相處了多年的戰(zhàn)友怎么會是女的呢?

  當連長一進病房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郭富:

  “副指導員……”

  “連長?!?/span>

  兩雙手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郭富向連長說明了情況,連長感動熱淚盈眶:

  “副指導員,這五年可是苦了你了……”

  “不!連長,你處分我吧,我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

  連長安慰了郭富安心養(yǎng)傷,馬上向團首長把郭富受傷的情況做了匯報。

  團長聞訊馬上趕過來看郭富。當團長來到野戰(zhàn)醫(yī)院的時候,一進病房,真不知道當初跟了部隊200里,一定要參加解放軍的那個小伙子竟然是一個小姑娘!

  “郭富,你好好養(yǎng)傷吧?!?/span>

  “首長,我傷好后還想回到作戰(zhàn)部隊……”

  “到時候再說吧,革命者在哪里工作都是為了人民的事業(yè)。只要你做好,就是一個好同志……”

  郭富一再央求團長,站在一邊的朱醫(yī)生也給郭富求情:

  “這個郭富太讓人感動了!我希望團長,在她傷養(yǎng)好后,一定要讓她繼續(xù)為革命做更多的工作?!?/span>

  團長緊緊地握住朱醫(yī)生的手,點點頭:

  “放心吧,朱醫(yī)生?!?/span>

  郭富眼淚汪汪的,對團長說:

  “首長,我隱瞞了組織欺騙了你們。請組織處分我吧?!?/span>

  “你好好養(yǎng)傷吧,養(yǎng)好傷好繼續(xù)為人民工作?!?/span>

  團長告別了郭富,他和團長點點頭說了聲:“再見!”

凱旋鑼鼓

  “副排長!我們被敵人包圍了——!”

  佟二寶滿臉的泥土,額頭上滲出了血跡,左臂上纏著繃帶。

  “喊什么——喊——?”

  郭富一邊回答,一邊趕緊跑到機槍手老姜的位置上,很快,已經(jīng)停止了呼嘯的機槍又開始噴出憤怒的火焰。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陣地不遠處,已經(jīng)對我軍陣地形成包圍的敵軍,霎時被郭富的機槍撕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敵人倒下去一大片,受傷的敵人做鳥散狀。

  劉松被敵人的炮彈震昏迷,輕輕地倚靠在戰(zhàn)壕上。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一聽到陣地上又想起了激烈的槍聲,一個戰(zhàn)士的本能讓他再一次清醒過來。他看上去還有一些恍惚,可是,他還是朝機槍想起來的地方走過去。

  “副排長……陣地我來堅守……我掩護你們撤退……”

  “聽我的,我是副排長,我命令你們趕緊撤出陣地!”

  “副排長,你怎么辦?”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又是一陣激烈的槍響,戰(zhàn)士們只好按照副排長的命令,從一個陡峭的山崖口陸續(xù)撤出敵人的包圍圈。

  等戰(zhàn)友們都撤出敵人的包圍之后,郭富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

  “戰(zhàn)友們都安全了……”

  這時候,郭富一看所剩的子彈也不多了,他盡量等敵人走的更近一些再開槍。就這樣,停停打打,打打停停,他一個人一直堅持到敵人消耗的精疲力竭。

  “我不能把武器留給敵人……”

  郭富想到這兒,趕緊用陣地上的石頭,把陣地上唯一的機槍砸爛,然后,扔下山崖。

  敵人見我軍陣地好半天沒有聲音,就知道我軍戰(zhàn)士不多了。很快,敵軍就沖上來,呼喊著:

  “兄弟們,共軍我們要捉活的——”

  因為和敵人相距很近,郭富已經(jīng)聽的十分清楚。他咬咬牙,一下子跑到陣地一側(cè)的懸崖絕壁有一處可以脫身的小道兒,剛才突擊排戰(zhàn)士們就是從這里撤出敵人包圍圈的。他憑借著豐富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很快就消失在敵人的搶林彈雨中。

  敵人密集的子彈,呼嘯著從耳邊劃過……一個小時之后,他從敵人包圍圈中逃生。

  ……

  “下面,我們請軍中的‘花木蘭’——郭俊卿同志上臺授獎!”

  臺下響起了戰(zhàn)友們雷鳴般的掌聲,老半天郭俊卿沒有反應過來。

  “副指導員,叫你呢?!?/span>

  坐在郭俊卿一邊的一個衛(wèi)生員用手拽了拽她,她才反應過來。她走上臺,看上去十分羞色,從首長接過立功授獎的命令狀。然后,她向臺上的首長敬一個軍禮,又轉(zhuǎn)過身,向臺下的戰(zhàn)友們敬一個軍禮。

  “郭富是個女的!

  這消息成了爆炸新聞,在全軍上下引起了轟動。軍長賀晉年得知后說:

  “郭富是巾幗英雄,是我們四十八軍的驕傲!

  郭俊卿成為全軍唯一的女戰(zhàn)斗英雄的消息,傳到她的家鄉(xiāng)的時候,在遼西丘陵深處凌源三十家子那個叫北店的村子沸騰了!

  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擁到郭俊卿的家,給郭媽媽賀喜。幾年前郭俊卿離家參軍走的時候,那個個子不高、瘦弱的弟弟,如今5年過去,也長成了一個高高的大小伙子。

  郭媽媽看上去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歲月的痕跡已經(jīng)深深地烙印到她的皺紋之間。

  她聽到女兒立功授獎的消息,熱淚縱橫,世上最了解女兒的唯有母親。她知道女兒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流了多少血……

  遠在林西的叔叔,也會到了故鄉(xiāng),他在郭家母女最困難的時候,伸出一雙溫暖的手,搭救了他們一把。

  常言說: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鄉(xiāng)親。

  鄉(xiāng)親們看到郭俊卿的立功喜報,都為北店村能夠出這么一個女英雄豎起大拇指:

  “這丫頭,從小就有兩下子,看出來是一個人物!”

  當?shù)卣蛠愍剟罟夷缸拥腻X物,郭媽媽一再拒絕:

  “我們家的閨女兒做了點貢獻,是應該的,國家需要誰,都一樣會去。”

  “謝謝你給國家生了這么一個好女兒!”

  郭媽媽接過當?shù)卣慕o他們的獎勵,淚花閃閃。她用那雙粗壯的手,擦拭著自己眼中的淚花,深情地望了望女兒所在方向的天空。

  此刻,郭俊卿正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用那支上級首長獎勵的英雄牌鋼筆給家中寫信:

?“娘:

  卿兒不孝,本來我應該回去看看你老人家和弟弟,可是,因為部隊工作忙,我不能回去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到凌源去看你。

  我在部隊挺好的,我因為受傷做手術,被部隊首長知道了我是一個女孩子,所以,部隊首長重新安排了我的工作。

  我來到了部隊醫(yī)院做戰(zhàn)地救護工作,也同樣在和敵人作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

  只不過是我的工作地點,變了,可是,我的工作卻沒有變。無論我在哪里,都是為戰(zhàn)士們服務,為黨工作。

  家中生活還不錯吧?如果有困難,我會把我的津貼按月寄回去。家中土改中分的那些牛、馬和羊都處理了吧?

  建議弟弟去外面學點手藝,這樣,將來可以養(yǎng)家。

  我在部隊這個的大家庭挺好的,和戰(zhàn)友們在一起,一天到晚,我感到很快樂。

  只是有時候,做戰(zhàn)地救護,總要多長眼睛,留意躲著敵人沒長眼睛的炮彈……

  我因為原來一直在野戰(zhàn)部隊,對作戰(zhàn)經(jīng)驗還是有一點,可是,對戰(zhàn)地救護知識還需要多學習。因為只有我們戰(zhàn)地救護員,在戰(zhàn)地多流汗,受傷的戰(zhàn)友們才能少流血。

  娘,自古忠孝就不能兩全。對國盡忠,就不能對父母盡孝。

  娘,等卿兒凱旋的那一天,我一定回故鄉(xiāng)去看你。

  此致

  革命的敬禮!

  卿兒

  1950815日”

  郭俊卿寫完了這封長長的信,淚水已經(jīng)浸濕了信紙。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見到了自己母親和弟弟,還有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她們的鄉(xiāng)親。

  她親手把自己寫的信,放在信封里,交給通訊員,一再囑咐通訊員千萬別忘了寄出去。

  她一直看著通訊員拿著她寫給母親的家信,消失在遠方,才重新回到戰(zhàn)地醫(yī)院。

  幾個新戰(zhàn)士遠遠地跑過來,敬了一個軍禮:

  “副指導員,我們把傷病員那些臟衣服都洗干凈了!”

  “工作完成的很好。我們一起去準備今晚上和傷病員們一起聯(lián)歡的節(jié)目。”

  一邊說,郭俊卿一邊和兩個女戰(zhàn)士有說有笑地來到了醫(yī)院的大院子。院子里來來往往的傷病員有的在拄著拐杖在走路,有的腿上、或者是腳上,綁著白色的繃帶,繃帶上早就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還有幾個傷勢不重的傷病員,或倚或靠在院子的樹上,還有的在曬著太陽。

  突然,病房里傳來一聲清脆的破碎聲:

  “我不想活了!我眼睛什么都看不見——!”

  郭俊卿尋著病房內(nèi)的破碎聲和喊叫聲走過去。原來,是一名年輕的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中被敵人的彈片擊傷了眼睛,戰(zhàn)地救護的戰(zhàn)士把受傷的戰(zhàn)士救下戰(zhàn)場,給他們包扎上一層繃帶。可也是,就是我們平常人,用一塊厚厚的紗布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也會感覺到不方便的。眼睛必定是心靈之睛啊。

  “大劉,你很難受是吧?”

  “你是誰?”

  “我是郭富……”

  那個叫大劉的傷病員,情緒一下子穩(wěn)定多了,他說:

  “副指導員,我們和你在一起生活、戰(zhàn)斗了五年都不知道你是女兒身……”

  “是啊,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人們軍隊給的,我們每一次付出都是對黨和人們的回報?!?/span>

  大劉鎮(zhèn)定下來,緊緊地握住了郭俊卿的那雙小手:

  “副指導員,我是叫你兄弟呢,還是叫你妹妹?”

  “都可以?!?/span>

  郭俊卿一邊說,一邊撫摸著大劉這個傷兵的頭,對他說:

  “大劉,堅強些吧。困難過去就是一片天。”

  “好。妹妹?!?/span>

  雙手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大劉,今天晚上傷病員和戰(zhàn)地救護員搞一次聯(lián)歡,我們合唱一個歌吧。”

  “好啊……”

  說完,郭俊卿牽著大劉的手,一起合唱起來了戰(zhàn)士們都十分熟悉的歌曲《大刀進行曲》。

  很快就到了晚上,夜色降臨了。野戰(zhàn)醫(yī)院點起了從敵人那里繳獲來的一盞馬燈,院子中央點燃起一堆篝火。篝火燃燒起來,映紅了半個院子。傷病員圍坐或者站著圍成一個大大的圈子。

  郭俊卿是最后一個從大雨中撤進屋子的,她全身的衣服,已經(jīng)全部濕透了。

  第二天,雨過天晴,陽光燦爛。

  團里通知郭俊卿到軍區(qū)向首長匯報她的事跡,原來:郭俊卿女扮男裝的事跡情況反映到中南軍區(qū)。

  軍區(qū)領導認為,一個農(nóng)村女孩子,女扮男裝,英勇戰(zhàn)斗殺敵立功,這是值得宣揚的先進人物,是人們軍隊的英雄

  中秋節(jié)過后,郭俊卿出席了全國戰(zhàn)斗英雄代表大會,受到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中央軍委授予她全國女戰(zhàn)斗英雄、現(xiàn)代花木蘭稱號,榮獲模范獎章、勇敢獎章、毛澤東獎章。

19509月,全國戰(zhàn)斗英雄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

  漢口車站里,掌聲和鮮花把英雄們送上了北去的列車。郭富短發(fā),女式軍裝,英姿勃勃地向戰(zhàn)友們揮手告別。

  同行的第四野戰(zhàn)軍英模隊隊長趙興好奇地望著她,他聽說過她的故事,這位20歲的女英雄和男同志一起并肩戰(zhàn)斗了五年

  趙興比郭富大5歲,1939年參加革命,郭富聽過的報告。

  趙興元不僅勇敢,還很善良,他像大哥哥似的關心郭俊卿郭俊卿感覺一見到趙興就好像有很多的心里話要和他說。

英雄兒女

  九月,金秋送爽,金桂飄香。

  武漢漢口火車站,一列火車拉著長長的笛聲,徐徐離開向江北開去。這是一列滿載英雄的專列,車上坐著第一野戰(zhàn)軍和第二野戰(zhàn)軍的英雄模范人物。

  送行人們載歌載舞,敲鑼打鼓。漢口市民燃放的鞭炮聲,響徹云霄,燃著的煙花彌漫著長江兩岸。

  年輕的郭俊卿英姿颯爽,身上穿著一身十分合體的女式軍裝。她從徐徐開出漢口的列車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向來給她送行的戰(zhàn)友們揮手告別。

  “副指導員,到了北京一定給我們寫信……”

  “記住了!你們一定要爭取多立功授獎??!”

  “好!等著你回來,我們向你匯報?!?/span>

  “……”

  原來在送行的隊伍里,有原來和郭俊卿一起戰(zhàn)斗、工作、生活了五年的戰(zhàn)友李貴林、劉松、佟二寶,他們幾個早早地就把一個寫著字的大條幅掛在了副指導員乘坐的列車車廂上:“祝副指導員、當代花木蘭郭俊卿凱旋進北京!”。條幅上的字跡看上去不是太成熟,可是掛在車廂上,卻很顯眼。

  郭俊卿這次到北京,是代表四野參加在北京舉行的全國戰(zhàn)斗英雄代表大會,她是全國唯一的女戰(zhàn)斗英雄。

  四野首長送行的時候,對郭俊卿說的話語重心長:

  “郭俊卿,你這次到北京去。不是僅僅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四野全體官兵!”

  “謝謝首長的關懷!我一定不辜負首長和戰(zhàn)友們對我的重托!”

  郭俊卿向送行的首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坐上了北上的列車,郭俊卿的心情分外激動,她想起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想起了自己故鄉(xiāng)的親人:母親、弟弟和關心幫助過他們家的叔叔,還有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他們家的鄉(xiāng)親。

  往事像一幕幕電影,在她的眼前流過:童年的苦難、父親的慘死、妹妹的夭折、地主的霸道、國民黨軍隊的蠻橫無理……

  她由一個貧苦農(nóng)民的女兒,成長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解放軍戰(zhàn)士,經(jīng)過了五年的出生入死,還被部隊評為戰(zhàn)斗英雄。這其中的苦辣酸甜,其中辛酸冷暖,都一股腦地涌上心頭。

  列車行進在祖國大大江南北,穿過長江,跨過黃河,雖然戰(zhàn)爭給我們留下了千瘡百孔,可是,日新月異的祖國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景象。

  時間過的很快,通過列車的廣播車上的英雄們知道就要看到我們的首都北京了。大家的心都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就要到北京了!”

  “是啊,到了北京,我們就可以見到毛主席了!”

  大家都高興地把目光投向車窗外面。郭俊卿也像其它人一樣,都十分珍視這個到北京與全國各地戰(zhàn)斗英雄交流的機會,還能見到毛主席,甭提有多幸福了。

  到了北京,大家的活動安排的很緊張,晚上一有時間,郭俊卿就和一起來京的戰(zhàn)友們交流經(jīng)驗,互談體會。她想:這些寶貴經(jīng)驗一定要帶回去,把這些好經(jīng)驗傳達給戰(zhàn)友們。

  全國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大會開幕那天,郭俊卿感覺就像過年過節(jié),她好想好多年沒有這么高興了。

  上午10點左右,大會會場室內(nèi)的燈像滿天的星星,霎時一下子全亮了!

  英雄模范大會開始的時候,主席臺出現(xiàn)了毛澤東主席、劉少奇副主席、周恩來總理、朱德副主席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他們像大家揮手致意。

  郭俊卿和所有英雄模范一樣,站起來,拼命地呼喊:

  “毛主席萬歲!”

  “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

  掌聲、歡呼聲交織成一片。

  這時候,郭俊卿和趙興元代表全體英雄模范代表,給毛澤東主席敬獻花環(huán)。

  工作人員介紹說:

  “這就是男扮女裝的‘軍中花木蘭’郭俊卿……”

  毛澤東主席握著她的手說:“‘軍中花木蘭’很不簡單啊?!?/span>

  “為人們服務!”

  郭俊卿向毛主席敬了一個軍禮。

  大會開幕的時候,郭俊卿被毛主席邀請到了主席臺就坐:

  “女英雄郭俊卿,一定要請她到主席臺來……”

  郭俊卿來到主席臺就坐的時候,已經(jīng)激動得淚流滿面。

出訪

  “報告郭隊長,你的信!”

  通訊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敲開門:

  “進來吧……”郭俊卿接過通訊員送來的一封信,心里感覺還有一些納悶:“誰會給我來信呢?”

  她快速地撕開書寫工整的軍郵信封,展開折疊的工工整整的信紙,只見一封熱情洋溢的信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郭俊卿同志:

  自從全國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大會,我們分別了半個月。轉(zhuǎn)眼之間,仿佛分別了一年。回想我們一起在北京的日子,還仿佛歷歷在目。特別是你能跟毛主席坐在一起談話、敬酒,特別羨慕你。

  還記得我們一起在會后參觀天安門那天嗎,看到你英姿颯爽的樣子,感覺你真美麗!

  你的英雄事跡,深深地感動了我。我常常在日記中寫學習你事跡的心得體會。聽說,全國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過一段時間,我們要組團去蘇聯(lián)參觀訪問,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們的合影,隨信寄給你了,請你簽上自己的名字后,再寄給我。

  同時,把我的一張照片寄給你,留作紀念。

  此致

  革命的敬禮

  戰(zhàn)友:趙興元

  1028日”

  郭俊卿反復看了多遍趙興元寄給她的信,看著看著,和趙興元在一起那朝朝暮暮,都浮現(xiàn)在眼前。

  火車一過滿洲里,進入呼倫貝爾大草原,郭俊卿就歸心似箭,恨不得馬上就回到故鄉(xiāng),回到母親身邊。

  趙興元細心地把他在蘇聯(lián)莫斯科買過來的一件衣服十分鄭重地,讓郭俊卿轉(zhuǎn)交給她的母親,還有她弟弟一件小禮物。

  “見到伯母,代問她老人家好。”

  “好……”

  郭俊卿知道,這個全國英雄模范代表團到了北京以后,就要各自回到自己所在的部隊和所在的工作單位,再見的機會也不會很多。

  郭俊卿拿出自己堅持天天寫日記的日記本,遞給趙興元,說:

  “趙團長,我們要分別了,請你在我的日記上寫幾句贈言吧?!?/span>

  趙興元微笑著說:“好啊,好啊?!?/span>

  于是,趙興元接過筆記本,用哪管英雄牌鋼筆在郭俊卿的日記本上,畫了一幅郭俊卿的素描畫:

  一個身穿女式軍裝的女戰(zhàn)士,腰間扎著武裝帶,佩掛著一把小口徑手槍。她胸前掛滿了各種榮譽勛章,一個女戰(zhàn)士特有無沿軍帽戴在頭上。一張胖乎乎的娃娃臉,看上去略顯一些幼稚……特別是那一雙飽經(jīng)風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郭俊卿,看看像嗎?”

  “哇!太像了!”

  郭俊卿沖著趙興元微微一笑。趙興元畫完了畫,順手把郭俊卿那支鋼筆別在了自己的衣兜上。過了好半天,才想到送還給郭俊卿:

  “給,你的鋼筆!”

  郭俊卿瞅瞅趙興元說:

  “送給你你,留個紀念?!?/span>

  “那可太好了!”

  趙興元調(diào)皮地向郭俊卿敬了個軍禮。

大地的女兒

  晚上,已過而立之年的郭俊卿失眠了!

  郭俊卿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了。長期的戰(zhàn)爭生活,使得她的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戰(zhàn)爭幾乎給每一個人在心靈的底片上,都留下了陰影兒。醫(yī)治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是對人的生命的最好詮釋。

  1962I0月,郭俊卿被邀請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一個全民尊崇英雄的時代再也不復返了!

  舉國都成為一片精神廢墟,一個童話時代在神州大地風起云涌。

  “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剛點燃,郭俊卿就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揪斗。鋪天蓋地的大字報污蔑她是“假英雄”、“假花木蘭”。“造反派”掀掉她的帽子,揪住她男式的長發(fā),謾罵毆打和坐噴氣式車輪大戰(zhàn)……

  郭俊卿和祖國的其它有正義感的人一樣,陷入深深地迷茫。

  郭俊卿受難的消息傳開后,組織上立即采取保護措施,將她調(diào)到山東西部的曹縣任民政局副局長。再改名“郭富”。

  她渴望有一天,會像天空中飛翔的雄鷹一樣,在藍天翱翔!

  天上下著大雪,她把孩子抱在懷里,心中不知道有多高興。她望著懷抱中可愛的女兒,充滿了一個做母親的喜悅。她把這個孩子視為掌上明珠,精心伺候撫養(yǎng)著這個孩子。常常逗孩子笑,教孩子說話。

  當這個孩子張開小嘴喊她媽媽時,郭俊卿流出幸福的淚水。

  郭俊卿給這個孩子起名叫“利華”,意思希望孩子長大以后,能成為一個對國家、對人民、對中華民族有利的人。

  女兒的到來,給郭俊卿的生活帶來更多的家庭歡樂和幸福。

  女兒跟著她走上新的工作崗位。縣委后院的一間破屋是她們的立足之地,晴天掉土,下雨漏水。

  盡管不是太富裕,可是,郭俊卿母女依然生活的很開心,因為她從女兒身上看到了希望。

  山東曹縣位于山東西南部,地處魯、豫兩省八縣交界。

  因為她改名又叫了郭富了,所以,在曹縣很少有人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戰(zhàn)斗英雄郭俊卿。

  郭俊卿到曹縣民政局報到后,分管優(yōu)撫工作。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優(yōu)撫工作得不到落實,有的復員、退伍軍人生活十分困難。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無奈之下,她只能用自己的赤誠安慰和幫助有困難的戰(zhàn)友。她常常從自己牙縫里省出點錢,5元、10元地幫助別人,她還常常把自己穿的衣服脫下來送給需要的老人。

  一位50開外的老殘廢軍人生活貧困,郭俊卿就經(jīng)常到他家里,送上一點東西;

  一位三等殘廢軍人,沒有衣服穿,她就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干凈給他送去穿……

  女兒郭利華常常為找不到衣服問媽媽,她總是說:

  “送人了?!?/span>

  每一次郭俊卿總是這樣輕描淡寫,所有的權力啊,個人的利益啊,在她看來都不是十分重要。

  女兒郭利華經(jīng)常發(fā)牢騷,說:“咱不需要你以權謀私,但你看看咱家,你幫過的人的條件比咱家都好?!?/span>

  一晃兒,女兒郭利華已經(jīng)十七八歲了,可是,還沒有工作,連戶口都沒有報上。女兒讓媽媽去找人,可是,媽媽說:

  “咱們兩個人有我90多元工資,夠花的了。別人有困難,先照顧別人。”

  17歲的女兒跟著她走上新的工作崗位??h委后院的一間破屋是她們的立足之地,晴天掉土,下雨漏水。

  郭俊卿撫養(yǎng)的孩子都長大了,可是,她卻已經(jīng)老了……

  19814月,她離休了。離休前,她給上級有關部門打報告,要求將“郭富”改為“郭俊卿”,并恢復她本來的女性。上級批準了她的請求?!艾F(xiàn)代花木蘭”郭俊卿公開了她的傳奇人生。

  1983923日凌晨,中國惟一的女特等戰(zhàn)斗英雄郭俊卿離開了她為之奮斗的和平歲月,她走時才52歲,她鐵骨錚錚,忠心耿耿,一只舊皮箱、一床舊被、一條毛毯是她最貴重的遺物。她身上只有80元錢。她買不起電視機,用了十幾年的一只小收音機給她傳送五洲喜訊、四海風云。她的骨灰盒擺在江蘇省常州市烈士陵園老干部骨灰寄存處的玻璃柜里。上面寫著特等戰(zhàn)斗英雄幾個字。

  “現(xiàn)代花木蘭”安臥在蒼翠的常州市烈士陵園中,鮮花和芳草擁抱著她,她是大地的女兒。

  郭俊卿逝世后,和郭俊卿一起參加過英模大會的戰(zhàn)斗英雄,后來擔任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的張明,得知郭俊卿有遺骨在常州,就向中央軍委建議,將郭利華特招入伍。

  女兒郭利華才披上戎裝,成為一名軍中白衣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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