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街樓上 快去給那個廢棄紅磚樓的窗戶 安上玻璃，讓陽光能照亮室 內(nèi)蛐蛐的目光和蜘蛛結(jié)網(wǎng) 的心緒，盡管已人去樓 空，盡管樓頂上長出 三五株柳樹，盡管 三五株柳樹晴天 與蝴蝶談情， 雨天與青 鳥說愛。 快去給那個塌落的平房換上鋁合 金房門，讓生銹的后灶生火， 讓可馬上扶正的煙囪冒煙， 讓豆腐腦小店開業(yè)，盡管 那對下崗開店的小夫妻 已去他鄉(xiāng)照看外孫， 盡管那個俊俏的 鄉(xiāng)下來的女服 務(wù)員不知 流落 何處。 快去給那個丟在角落里的模特 擦去身上的塵土，去找回遺 失的頭顱，找回遺失的左 臂，找回玉立亭亭和風(fēng) 采灼灼，盡管女老板 王美麗因吸食毒品 已玉殞香消，盡 管服務(wù)員小華 去了韓國。 快去拆掉廢墟外的圍板，快去 運(yùn)走如小山的垃圾和荒涼， 快去種花種草，快去修一 個噴水的廣場，快去讓 一隊花朵舞蹈為幼兒 園，就在我這樣幻 想時，從某個平 房走出個人來， 對著廢墟上 的蒿草，疑 似銀河落 于身 前。 車禍：二侄的境遇 二侄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肇事的摩托車離他不遠(yuǎn)， 肇事的大貨車也離他不 遠(yuǎn)，春天的大河離他 不遠(yuǎn)，去往遠(yuǎn)方的 廣甸大橋也離他 不遠(yuǎn)，瓦藍(lán)的 天空離他 不遠(yuǎn)。 病房的墻雪白，病房的床單 雪白，躺在病床上的二侄 左臉的擦傷已結(jié)痂并赤 紅，骨折的左臂腫脹 而淤青，三根折斷 的肋巴骨藏在胸 膛里一聲 不吭。 從家到法院的距離，從法 院到拘役所的距離，只 能用無證無照醉駕危 駕駛罪來衡量其長 短，這個家伙呀， 第二天便捎信， 加一千元飯 卡，送兩 條煙。 二侄從拘役所回到自家， 再轉(zhuǎn)回父母家的鄉(xiāng)下， 秋蠶已綠在葉上，兒 子已綠在大學(xué)校園 的燈光里。就讓我 喝下這杯酒吧，過 去喝酒是教訓(xùn)， 現(xiàn)在喝酒是因 我知曉外面太 美好。二 侄一飲 再破 戒。 黃關(guān)氏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 該有八十歲 她的丈夫叫黃文生 去世有年 她的女兒叫蔻花 有些愚傻 去世也有年 她的兒子 在鞍山當(dāng)官 她依舊 選擇在黃家堡子 過自己的樸實(shí) 和自在 ?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常在生產(chǎn)隊里 揉苞米 還有一位本家盲人 我記不得他的名字 人稱 老先生 寄居在鄰居 黃顯臣家 中午的 時候 老先生手 搭在黃關(guān)氏 肩上 回家 ?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過著自己的 孤獨(dú) 夕陽下她在生產(chǎn)隊的 場院外撿牛刷凈的苞米秸桿 她背上后背 雪野遼闊 她渺小的就是一粒 不起眼的麻雀 抑或 灰塵 ?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 人稱大老太太 黃關(guān)氏是她的大名 生產(chǎn)隊長 點(diǎn)到她的大名 她不知道 是誰 被人推了把 她才應(yīng)聲到 頓時 笑聲一片 ?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 她家的屋子 比夜晚還要漆黑 她最不怕黑 她帶大襟的黑襖 系綁腿的 黑棉褲 敞口的黑布棉鞋 這些黑都能被她 手中的油燈 照亮 ? 1975年的黃關(guān)氏 喂完她的兩只 小雞 就回屋做最后一頓飯 苞米粥盛在黑碗里 咸菜 在菜板上沒來得及切 她覺得累了 躺在 土炕 一陣北風(fēng) 刮來 吹滅了 她家的油燈 也吹走了 她的 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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