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這是我的尋找??偸桥c山水有關
江山大多是黯淡的,風也傳情
從桃林傳出的劍聲酷似仙樂
我懂得那韻律,像熟知我自己的經(jīng)典
那個撫琴人,習慣坐在水邊
他的指法因為過于嫻熟而衰落
一股腐朽之氣吹向我——
讓我暮氣沉沉。我曾經(jīng)山高水遠
一個追尋的人,對古典的琴聲抱有成見
一旦琴弦斷裂,所有的愛都成了絕唱
為那沒落的前朝錦緞
我只是傾聽一刻,并從手法上情變
一個聽客需要多少黃花謝幕
一個彈者就要多少喑啞唱和
今天我不表達。我只聽琴
且看風生水起處,最破敗的一筆
或者是最驚艷的一瞥……
棋
棋有關我的品格。我與世界的對峙
代表我與之較量的部分——
我的黑白兩面都在在剎那之間
我的暴力美學,更傾向于破碎
一生的行程便是這盤棋
讓我執(zhí)黑還是執(zhí)白?叫情人的草莽隱于半路
更擅于橫刀殺出:沒有什么愛是一己的
我以景喻人,或是以棋喻情
用十八里長亭勸善,招招不虛
而邪惡更是無疆的。當我左手執(zhí)白
右手必是執(zhí)黑。而這場廝殺趨于無聲
卻帶著金屬的顫音。
執(zhí)白的手是貫于做秀的
只有黑子射中我的要害
我瀕于死亡,以完善屬于“白”的部分
被懸置的結(jié)局,已漸露殺機
且看追兵殺來,我始終不肯過河。
書
書里深藏我的自覺。我的柔弱之水
在我的筆端泛起。書中的浪子??!
沒有一種犧牲不是成全自己
不要輕言獻身。請從篆刻開始吧——
通過草根的小隸、規(guī)矩的小楷
率性的行體,還有隨意的草書
達到意會的自我是喜悅的
在筆畫之間勾連出眉目
在紛繁的事物間省略一二
每一個漢字都是我的劍
每練會一個字我都會蒼白一分
愛與死同樣殘殘酷。愛到舍己
我的愛幾乎就等于自殺
我最終的形體狂草,從繁文縟節(jié)中
抽出唯一的筋骨。我只需象形
沒有哪一種傳統(tǒng)不能顛覆
晉人的韻律、唐人的法度
宋人的意趣、清人的質(zhì)樸
誰能合而為一?我的真諦是無所求
讓抽刀斷水吧,讓水更流吧!
沒有哪種“柔”是易斷的
我?guī)缀蹩谕迈r血,性命不保
但我的柔中有了剛,淚里有了骨頭
畫
畫中有我的理想。我的另一幅天地
愛到無我為止。舍掉曾經(jīng)的曲折幽徑
我已暗許了終生。我的歸隱之地
左手是花右手是刀
刀起花落或花開刀謝
都是隨了性情的。我要調(diào)出月白色
我的有情人,劫與緣不相問
我的快樂事只在一瞬間
菊花太張狂,牡丹太俗艷
我只要一滴墨,墨跡里的風骨荷花
一邊是山水衰敗,一邊是繪本橫行
那些不能完成的愛,擱置途中
叫青鳥的女子比蝴蝶殷勤
這廂探看,那廂嘆息
在一場決戰(zhàn)中找到情敵
最愛的那人卻已氣絕身亡
罷了,此畫當真,我且飛去……
劍
劍有關我的生死。一場豪賭
要拿你的愛情下注。你有什么話說?
順著風聲和鳥聲而來的高手
總是隱于桃林。一個懷抱水罐的女子
和空穴里的風,瞬間紅過
有如英雄的寂寞,劍里的一截秋水
要拿你愛人的血練劍,每天一滴
直到她流盡。直到桃花成泥
所有的世仇都是虛擬的
不過是讓代價來得“正義”
沒有一種索仇比索愛更難
什么可以繞過一個人類的悲劇獨活?
一張劍譜被奉為寶典
被世代相傳。我要以身試劍
我只剩境界。我成全的那部分人性并未覺醒
我只能獨自飄零,沒有輸贏。
上一篇:再致大海(組詩)
下一篇:在冬天的街道(組詩)